靖康元年,八月三日。
天还未亮透,汴京皇城的朱雀门便已缓缓开启,一道鎏金般的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朱红宫墙上,将“朱雀门”三个遒劲的大字映照得愈发庄严。
宫墙之内,御道两旁的古柏苍劲挺拔,枝叶间还凝着晨露,微风拂过,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在寂静的宫闱中漾开清越的回响。
五百八十名身着儒衫的学子,正沿着御道缓步前行,队伍绵延如长蛇,从朱雀门一直延伸至皇城深处的集英殿。
他们的脚步声轻而匀,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忐忑与亢奋,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纹路,发出沉闷的“沙沙”声,与远处钟鼓楼传来的晨钟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属于寒门学子的朝圣乐章。
集英殿外,白玉栏杆环绕,栏柱上雕刻的云纹细腻逼真,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阶前的两座铜鹤香炉里,檀香袅袅升起,清冽的香气混合着宫苑中桂花的甜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让人不由得心神一凛。
学子们按籍贯分区列队,鱼贯而入,当脚踏进集英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殿内远比想象中更为恢弘。
梁柱高耸入云,皆以金丝楠木打造,表面雕刻着龙腾四海的纹样,繁复而精美,每一根线条都透着皇家的威严。
殿顶的藻井彩绘斑斓,绘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囊括其中。
两侧的廊柱下,悬挂着盏盏朱红宫灯,灯芯跳动,暖黄的光线洒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反射出柔和却庄重的光晕。
大殿尽头,便是那把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龙椅,明黄色的锦缎上绣着九条盘旋的金龙,龙鳞用金线勾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椅背上的金龙怒目圆睁,龙须飘逸,仿佛下一刻便要挣脱束缚,腾云驾雾而去。
“这……这便是集英殿?”队列中段,一个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的学子忍不住低低惊叹出声,他叫王仲文,来自江南水乡,手里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殿内的雕梁画栋,眼角眉梢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我考了六次省试,次次名落孙山,原以为这辈子都踏不进这皇宫半步,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竟能站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中清晰地传开,立刻引起了周围学子的共鸣。
“王兄所言极是。”
旁边一个身着半旧青衫的学子轻轻点头,他叫李云舒,眉目间带着几分书卷气,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我寒窗苦读十二载,三次参加省试,皆是铩羽而归。
家中早已掏空,若不是这次恩科,我怕是早已弃文从商,再也圆不了为官梦了。”
“说起来,陛下当真是圣明。”
后排一个鬓角已染霜华的学子感慨道,他叫李存优,看上去已近而立之年,比同龄学子苍老许多。
他抬手揉了揉眼角,粗糙的手指上还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厚茧,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我考了八次,从弱冠之年考到如今,家里的田产卖了,妻子的嫁妆也当了,可那些考官眼里,只认得银子和门路,哪里看得见我们这些寒门学子的苦?”
李存优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声,学子们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有不甘,有委屈,有愤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可不是嘛!我同乡的兄长,才学比我高出十倍,下笔成文,出口成章,就因为不肯给礼部侍郎的小舅子送礼,省试时卷子直接被扔了出来,连审阅的机会都没有。”
“我去年参加省试,策论写的是民生疾苦,自以为字字珠玑,结果放榜时连名字都没找到。
后来才知道,那些上榜的,不是官宦子弟,就是给主考官送了厚礼的富家子弟。”
“咱们这些寒门学子,空有满腹经纶,却抵不过人家手中的铜钱响。
这官场,早已不是论才学的地方了。”
“说起来,这次北方大捷,金国覆灭,朝廷缺官缺得厉害,可那些后备官员明明闲着,陛下却偏要开恩科选我们这些人,真是猜不透圣意。”
“管他呢!只要能进殿试,成为天子门生,就不用再看那些贪官污吏的脸色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却都刻意压低了音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毕竟,这里是皇宫大内,是天子驾前,容不得半分放肆。
沈砚之站在队列的中后段,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心绪翻涌如潮。
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儒衫,身形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却难掩眼底的锋芒。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龙椅上,眼神复杂得很——有敬畏,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他想起了父亲沈博雅。
父亲本是官宦世家出身,先祖曾官至御史中丞,家风清正,世代以忠君爱国为训。
可到了父亲这一辈,族里那位二奶奶却因父亲不肯趋炎附她的娘家势力,处处加以打压。
二奶奶出身显赫,娘家是当朝吏部尚书,在族中说一不二。
她看父亲不顺眼,便罗织罪名,污蔑父亲贪污族产,将父亲从祖宅中赶了出去。
搬出祖宅后,苦难并未结束。
二奶奶依旧不肯罢休,暗中使绊子,让父亲四处碰壁,连个幕僚的差事都找不到。
父亲一生耿直,不愿同流合污,最终只能靠教书糊口,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沈砚之自幼聪慧,深受父亲熏陶,饱读诗书,才学远胜同龄人。
可他参加科举,却注定步履维艰。
第一次参加府试,沈砚之信心满满,却因二奶奶暗中吩咐考官打压,名落孙山。
父亲不甘心,带着他四处奔走,求告无门,只能看着那些才学远不如他的人轻易获得功名。
第二次府试,沈砚之加倍努力,文章写得愈发精妙,考官虽想打压,却实在找不出纰漏,只能让他勉强中了举人。
本以为苦尽甘来,可到了省试,二奶奶的势力再次发挥作用。
连续三次省试,沈砚之的卷子要么被直接压下,要么被批得一无是处,每次放榜,他都只能在榜单的末尾徒劳地寻找自己的名字,最终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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