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最深的海底缓缓上浮，王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不再是那片灰白的河滩，而是低矮的、不断晃动的船舱顶棚。
身下传来轻微的摇晃感，耳边是水流划动的“哗啦”声。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一艘仅容两三人的简陋小舟之上。
小舟正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昏黄迷雾笼罩的河面上缓缓前行。
能见度极低，超过两米之外便是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只有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划船的人，是墨之韵。
她背对着王一，素雅的青衫被水汽打湿，紧贴着窈窕的背部曲线，原本沉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
她正全力运转灵力，操控着小舟在迷雾中艰难地辨别方向。
“墨姑娘？”王一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这是在哪？其他人呢？”
墨之韵听到声音，划桨的动作一顿，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初玄师兄，你醒了。”
“嗯！这是哪里？”王一再次问道。
她看了看四周无尽的迷雾，语气凝重道：“我们还在虚妄之河上。你昏迷后不久，河上的那座浮桥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数艘这样的小舟。所有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散开来，各自乘上了一艘船，驶入了这片迷雾。我醒来时，船上只有你我二人。”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道：“那河畔幻象，是虚妄之河的第一重考验——照见心魔。若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便会灵力枯竭，生机被河水吸干，化为岸边那些枯骨的一部分。能醒来，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而这迷雾，”墨之韵眉头紧蹙，“便是第二关。需在无尽迷雾中找到正确的方向，驶向对岸。此地诡异无比，我的神识探出，皆被浓郁的死气和怨念干扰扭曲，如同凡人遭遇鬼打墙，数次尝试皆徒劳无功，始终在原地打转。正无计可施，师兄你便醒了。”
王一闻言，心中了然。
他下意识地内视识海，那棵小树苗上，红色的叶片熠熠生辉，而那道黑白二气比之前更加活跃，缓缓流转，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
他凝神向迷雾中“看”去——并非用眼睛，而是用那被强化后的神识。
果然！在常人看来完全混沌一片的迷雾，在他“眼中”却呈现出细微的差别。
死气与怨念的流动并非毫无规律，而是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缓缓汇聚。
“往那个方向试试。”王一手指向左前方一个方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墨之韵微微一怔，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刚才尝试了多种秘法都无法辨明方向，初玄师兄刚醒来，竟能如此肯定？
但她没有多问，此刻别无他法，她选择相信这位神秘的盟友。
她调整船头，朝着王一指的方向奋力划去。
小舟破开迷雾，这一次，不再是徒劳的盘旋。
虽然速度不快，但墨之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正在稳定地向着某个目的地前进！
她心中震惊更甚，看向王一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这位初玄师兄，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他的实力，绝对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筑基初期和伤势未愈那么简单。
不知在迷雾中航行了多久，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迷雾似乎淡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漂浮于河面上的巨大黑影。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一座建立在数根巨大石柱之上的水上园林。
园林规模不大，亭台楼阁依稀可见，但却破败不堪，被浓郁的迷雾笼罩着，寂静得可怕。
小舟缓缓靠上一处破损的码头。
两人踏上这片水上园林，脚下是湿滑的青苔石板。
园林中央，错落分布着五座样式古朴的石亭。
王一眼神锐利，立刻注意到每座石亭的顶部，都雕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虽然年代久远，布满污秽，但那蜿蜒起伏的山脉轮廓、标志性的险峻峰峦……他绝不会认错！
“这是……巫灵山脉的地形图？！”王一低呼出声。
十年前，他曾在五行盘上见过这图画，似乎是被称作五行仙墓的地方。
为何黑渊祭坛深处，会出现如此清晰的巫灵山脉壁画？
正当他心中疑窦丛生时，目光扫过旁边一座石亭的角落，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弯腰拾起那样东西。
那是一根长约寸许，通体呈深邃青黑色的羽毛，羽毛根部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隐晦的阴灵气息。
王一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小阮的青羽！
他绝不会记错！小阮曾经送给他一根，被他用作飞行法器。
“他……他也进来了？”王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联想到进入黑渊祭坛后就一直消失的周沐姝，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
周沐姝和小阮，恐怕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这黑渊祭坛的最深处！
小阮用了某种避开众人视线的方法！
就在王一因为这根意外发现的青羽而心神震动和努力拼凑线索之际——
“啊！”
身旁突然传来墨之韵一声短促的惊呼！
王一猛地抬头，只见一只完全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黑色手臂，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座石亭后的浓郁迷雾中猛地探出！
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措手不及的墨之韵！
那黑手力量恐怖至极，墨之韵周身绽放的护体灵光和生机藤蔓瞬间被捏碎！
她甚至来不及施展更多神通，整个人就被那巨大的黑手拖拽着，闪电般缩回了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飘散的几片破碎青叶和一声回荡的惊呼。
变故突生！
王一脸色剧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墨之韵是他目前重要的盟友，更可能知晓妹妹和万宇的线索，绝不能让她在此出事！
“该死！”他低骂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再也顾不得隐藏，体内《三阴引气诀》与《千岳破山诀》的力量同时爆发，印水印身法飞奔起来。
他身形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黑手消失的浓郁迷雾，疾追而去！
无论那迷雾之后隐藏着什么，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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