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风吹得人犯困，纪家后院的菊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
龙景琛蹲在廊下，手里攥着根柳枝，正逗着石缸里的小金鱼，忽听前院传来卖糖画的吆喝声，眼睛一亮，丢下柳枝就往外跑。
“龙景琛！慢些跑，别摔着！”纪金枝刚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给儿子绣到一半的虎头鞋，见他像只脱缰的小马驹，连忙放下针线追了出去。
她穿着藕荷色褙子，裙摆被风吹得飘起，刚跑出纪府大门，就没了龙景琛的身影，只听见巷口传来孩童的笑声。
“这孩子，跑这么快。”纪金枝喘着气，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追，心里暗暗着急。
这条巷子她虽熟悉，可近日总有些外乡客商经过，万一龙景琛跑远了可怎么好。正走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不太熟悉的说话声，夹杂着龙景琛的笑，她连忙加快脚步，转过巷口的老槐树，便见自家儿子正蹲在地上，围着一个穿浅青色比甲的女子说话。
那女子正是薛君意。
她今日休息，想着来纪家附近的书铺买些笔墨，刚走到槐树下，就见一个穿鹅黄色小袄的孩童跑过来，脚下一绊，差点摔在石阶上。她连忙伸手扶住，低头见孩子眼里含着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只咬着嘴唇看她，模样倒是可爱。
“小郎君，没摔疼吧？”薛君意蹲下身，声音温和，伸手替他拂去衣襟上的尘土。
龙景琛摇摇头，眼睛却被她手里的书册吸引，指着封面上的“论语”二字，奶声奶气地问：“姨姨，你也读书吗？我娘亲说，读书能当大官，像我爹爹一样。”
薛君意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读书不一定是为了当大官，还能明白许多道理呀。小郎君也读书吗？”
“读！先生教我背《三字经》，我都背会了！”龙景琛挺起小胸脯，得意地说，还真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薛君意听得认真，等他背完，笑着鼓掌：“小郎君真厉害，比我姐姐书院里的有些学生背得还熟呢。”
“姨姨的姐姐是书院的先生吗？”龙景琛好奇地问，伸手想摸她袖口的竹纹绣，又想起娘亲说过不能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便又缩回了手。
“是呀。”薛君意点头，见他眼神亮晶晶的，便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块糖糕，递给他，“这是我早上从家里带来的，小郎君要是不嫌弃，就当是奖励你的。”
龙景琛眼睛一亮，转头看了看巷口，像是在确认什么，见没人来，才接过糖糕，小声道：“谢谢姨姨，我娘亲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可是……这糖糕闻着好香。”
薛君意被他的模样逗笑，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纪金枝的声音：“龙景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急死娘亲了！”
龙景琛回头见是纪金枝，连忙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娘亲，我遇到一位漂亮姨姨，她还夸我背书厉害呢！”
纪金枝这才抬头看向薛君意，见她微微点头，浅青色比甲衬得她气质清雅，连忙点头回礼：“方才多谢你照看小儿。”
“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薛君意笑着摇头，目光落在龙景琛身上，“小郎君聪慧可爱，倒是难得。”
“这孩子就是皮，今日若不是姑娘，指不定跑哪儿去了。”纪金枝拉过龙景琛，让他给薛君意道谢，“快跟姨姨说谢谢，还不快把糖糕收起来，别让你爹看见你又吃甜食。”
龙景琛连忙把糖糕揣进怀里，对着薛君意鞠了个躬：“谢谢漂亮姨姨！”
薛君意忍不住笑了，从布包里拿出一本绘有插图的《千字文》，递给龙景琛：“这本给你，闲来无事可以看看上面的画，也能认几个字。”
龙景琛接过书，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纪金枝正要推辞，薛君意却道：“不过是本闲书，给小郎君解闷罢了，不必在意。”
正说着，巷口传来马车的轱辘声，薛君意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书铺，便先告辞了。”
“姑娘慢走。”纪金枝点头，看着薛君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低头对龙景琛说，“以后不认识的人给你的东西，一律不能收知道吗？”
龙景琛眨巴着眼睛，抱着书和糖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为什么？那个漂亮姨姨看着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那我以后遇到她，还能跟她说话吗？”
纪金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哪有那么有缘分，能常常遇到的……”牵着他往回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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