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魔光如淬毒的针，擦着萧闲眉心掠过，在他身后三尺处的山壁上灼出半尺深的焦痕。焦黑中渗出暗红浆液，散发出刺鼻的腥甜——那是被法则之力碾碎的岩石与魔气混合的产物。
“退！”萧闲低喝一声，左手结“御”印，一道青色光幕在众人身前展开。数十名正道弟子如蒙大赦，慌忙后退，许多人衣袍已被刚才那道魔光掀起的余波撕得粉碎，后背渗出冷汗。
黑暗峡谷中，那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友反应倒快。不过……躲得了一次，躲得过十次么？”
话音未落，整座峡谷开始震颤。两侧崖壁上的魔纹次第亮起，猩红如血，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网中浮出万千魔影，有披甲的骷髅战士，有生着蛇尾的女妖，有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怨魂，它们同时仰天尖啸，声音刺穿耳膜，直往人识海钻去。
“是‘万魂噬心阵’！”人群中，那位曾见过世面的长老脸色剧变，“此阵以千万修士的怨魂为基，专破道心！诸位凝神，莫要被幻象迷惑！”
弟子们连忙运转心法，有人咬破舌尖，有人掐动清心诀，但仍有两人眼神逐渐涣散，身体摇晃着就要跪倒——他们的道心尚浅，撑不住这等阴毒手段。
萧闲目光扫过那两人，指尖微动。两缕混沌之气悄然没入他们眉心，如春泉润枯木，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
“专注眼前。”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阵法再强，破绽也在人心。”
这不是说教，而是印证。那两名弟子闻言，深吸一口气，重新稳住心神。
峡谷深处，魔云翻涌，渐渐凝聚成一道身影。
那是个穿着玄黑魔铠的老者，身材枯瘦如柴，皮肤却泛着青灰，像是常年浸在腐尸水中。
他的头颅半掩在兜帽下，只露出下半张脸——皮肤干裂如树皮，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黄牙。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两点幽蓝鬼火，燃着彻骨的怨毒。
“本座乃万魔窟第三十七代掌座，幽冥老祖。”老者开口，声音像两块锈铁摩擦，“能走到此处，你身上的秘密，足够本座剖开你的神魂，慢慢拷问了。”
萧闲望着他，混沌本源在体内微微震颤。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与寻常魔修截然不同——那不是单纯的魔气，而是混杂了怨魂的业力、尸骸的阴煞，甚至还有……一丝被封印的远古魔尊残念。
“你杀了我十二煞神卫。”幽冥老祖向前踏出一步，整座峡谷的魔气压得更低，“那是本座用三千年时间，以九幽冥火淬炼的守门人。你……很有趣。”
“有趣？”萧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老人家若觉得有趣，不妨猜猜，我为何要杀他们。”
幽冥老祖瞳孔中的鬼火骤然暴涨：“放肆！敢与本座如此说话——”
“因为你守的门后，藏着害了千万人的东西。”萧闲打断他，身后那朵虚幻的青莲骤然绽放，清洌的香气混着混沌之气扩散开来，“比如，三百年前被你们灭门的青岚宗，比如，十年前被抽魂炼魄的南疆巫族。”
他每说一句，幽冥老祖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到最后，老者周身的魔气竟因暴怒而紊乱，裹胁着无数冤魂的尖啸扑面而来。
“你调查本座？”
“不。”萧闲摇头，“我只是替他们讨个公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万法归寂”，而是并指如剑，凌空画出一道青莲符文。符文迎风暴涨，化作百丈高的莲花法相，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混沌之光，直接撞向幽冥老祖。
老祖冷笑，抬手祭出一柄骨剑。剑长三丈，由万千婴孩的指骨拼凑而成，表面刻满血色咒文。剑出之时，方圆十里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凝结出冰晶。
“孽障，受死！”
骨剑与莲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反而像热油入冷水——莲瓣上的混沌之光迅速侵蚀骨剑的怨气，而骨剑的阴寒也在啃噬莲花的生机。
“哦？”幽冥老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竟能挡住本座的‘九幽冥骨剑’？看来你身上的混沌本源，比本座想象的更纯粹。”
他手腕翻转，骨剑突然分裂成九道残影，分别刺向萧闲周身九处大穴。与此同时，峡谷两侧的万魂噬心阵再度发力，万千魔影嘶吼着扑来，试图扰乱萧闲的心神。
“小心！”长老高喊，“他在声东击西！”
萧闲却不为所动。他左手结“镇”印，脚下浮现出一方青莲阵图，将冲来的魔影尽数绞碎；右手食指轻弹，九道混沌气劲自指尖射出，精准点在九道骨剑残影的轨迹上。
叮叮叮——
金铁交鸣之声连成一片。骨剑残影如撞上礁石的浪花，纷纷溃散。
幽冥老祖终于变了脸色。他原以为萧闲的混沌本源虽强，却未必擅长应对这种多线作战，此刻却见对方游刃有余，心头不禁发沉。
“好个小辈！”他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虹，直扑萧闲面门。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法宝，而是以肉身硬撼——幽冥老祖的魔铠下，竟藏着与山岳同重的魔躯！
萧闲不闪不避。他张开双臂，身后青莲法相再度绽放，这一次，莲花中心浮现出一枚混沌珠虚影。
“以我本源，化众生劫。”
混沌珠转动，一股包容万物的气息扩散开来。幽冥老祖撞在桌上的瞬间，只觉自己数千年来吞噬的怨魂、修炼的魔功，全都成了反噬的力量。他的魔躯剧烈震颤，皮肤裂开蛛网般的血痕，幽蓝鬼火在眼眶中疯狂跳动。
“你……你在吸收我的力量？”
“是净化。”萧闲淡淡道，“你这身魔功，沾了太多无辜者的血，该洗一洗了。”
混沌珠持续转动，幽冥老祖身上的魔气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他的魔铠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枯槁的身躯，连骨骼都开始泛出青白——那是被混沌之力洗涤后，魔性褪去的征兆。
“不可能……本座修炼《幽冥魔典》三十万年……怎会……”老祖踉跄后退，眼中鬼火明灭不定，“你这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萧闲没有回答。他望着对方逐渐崩溃的魔躯，心中却无半分喜悦。他能感觉到，幽冥老祖体内那丝远古魔尊残念正在苏醒，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即将破笼而出。
“不好！”他低喝一声，混沌珠光芒大盛，“他要拼命了！”
话音未落，幽冥老祖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裂开无数血口，从中涌出漆黑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尊手持巨斧、头生双角的魔影，散发着令天地震颤的威压。
“本座的本体……要出来了！”老祖的声音变得扭曲，时而沙哑，时而低沉，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小子，你杀的不仅是万魔窟掌座，更是被封印在此的……上古魔尊残魂！”
萧闲瞳孔收缩。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魔影的强度远超之前的十二煞神卫，甚至不在他见过的那些准圣境大能之下。若被这残魂夺舍，幽冥老祖的身体将变成真正的杀戮机器。
“弟子们，退到百里外！”他厉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青莲净世，万法归真！”
身后青莲法相冲天而起，化作漫天光雨。每一滴光雨中都蕴含着混沌本源，如甘霖般洒向峡谷。那些原本还在肆虐的魔影、冤魂，触到光雨便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作飞灰。
而那道即将脱困的魔尊残魂，在接触到光雨的刹那，也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被泼了滚油的活物。
“你……你竟能克制本座？”魔影嘶吼，“不可能！本座是……”
“够了。”萧闲抬手，混沌珠脱手而出，悬在他与魔影之间，“不管你是谁，今日，到此为止。”
混沌珠转动，一道黑白交织的光芒射出，精准刺入魔影眉心。那魔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随后如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萎缩、消散。
幽冥老祖的身体软软倒下，生机断绝。他的眼中，幽蓝鬼火彻底熄灭，只剩一片死灰。
峡谷重归寂静。
萧闲站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体内三分之一的混沌本源。若那魔尊残魂再强上几分，胜负怕是要另说。
“前辈……”一名弟子踉跄着跑过来，看着幽冥老祖的尸体，声音发颤，“我们……真的赢了？”
萧闲转头，望着远处逐渐聚拢的弟子们。他们大多带伤，衣袍染血，但眼神却比来时更明亮——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是真正的“道”，什么是为了守护而战的力量。
“赢了。”他说，“但这不是结束。”
他望向峡谷更深处。那里，魔气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像潮水般缓缓退去，露出后方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黑色宫殿。
宫殿上方，刻着三个血色大字：
葬魔渊。
“那里，才是万魔窟的核心。”萧闲的声音沉了下来，“幽冥老祖只是守门人，真正的大鱼，还藏在里面。”
弟子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觉那座宫殿散发着比山门更恐怖的威压，不少人腿一软，差点跪倒。
“师父……我们……”长老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萧闲没有催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剩余的混沌本源，又看了看身后这些年轻的面孔。他们有的眼里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燃烧的斗志。
“怕吗？”他问。
“怕！”有人大声回答，“但更怕让师父一个人扛！”
“怕魔头继续害人！”
“怕对不起死去的同门！”
萧闲睁开眼，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很好。记住，修真之路，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他抬起手，指向那座黑色宫殿：“走吧。该会会，真正的万魔之主了。”
弟子们相互搀扶着，跟在他身后。他们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
风卷着残云掠过峡谷，带起萧闲的衣袍。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像一柄刺破黑暗的剑。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座名为“葬魔渊”的宫殿深处，一双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
“混沌本源……青莲遗泽……”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小友好大的能耐，竟能走到这里……”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本座，送你最后一程了。”
低沉的笑声在宫殿中回荡，混着无数锁链拖地的声响，如同来自地狱的序曲。
一场更残酷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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