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泪河泛着铁锈色的波光，湍急的水流中不时闪过银白色的影子——那是食人鱼群在巡游。铁歌背着昏迷的雪落落站在渡口，右腿的伤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有人吗？\"他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喊道，声音在峡谷间回荡。
河中央的雾气突然旋转起来，一艘漆黑的木舟无声滑出。船头站着个披蓑衣的驼背老人，竹竿轻点水面，竟不激起一丝波纹。
\"三年了，\"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终于又见到精灵烙印的携带者。\"
铁歌警觉地后退半步：\"你认识这烙印？\"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雪落落左臂的伤口。在那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隐约可见一丝青铜色的微光。
\"上船吧，铁枪小子。\"老人突然咳嗽起来，吐出的竟是黑色的冰晶，\"月隐村正在等她。\"
铁歌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器？\"
\"你父亲打造那把枪时，\"老人掀开斗篷，露出半张被符文侵蚀的脸，\"我就在铁匠铺里喝酒。\"
雪落落在这时发出一声呻吟，左臂的符文突然如活物般蠕动，向锁骨处蔓延。铁歌再不犹豫，纵身跃上木舟。船身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承受任何重量。
老人撑开竹竿时，铁歌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个与雪落落极为相似的烙印，只是图案更加完整——那是一只展翅的夜枭，眼中镶嵌着紫色晶石。
\"您也是...\"
\"嘘。\"老人打断他，指向河面，\"看水。\"
铁歌低头，顿时寒毛直竖。清澈的河水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具具悬浮的尸体。更可怕的是，所有尸体都睁着眼睛，目光随着小舟移动。
\"泪河是面镜子，\"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骨粉撒入水中，\"照出来的是灵魂本相。\"
骨粉接触水面的瞬间，那些尸体突然齐齐转头，看向雪落落。铁歌本能地侧身挡住她，却见老人摇了摇头。
\"它们认出了烙印。\"竹竿划过一道奇特的轨迹，\"二十年前，她父亲也这样渡河。\"
铁歌正想追问，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河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数条腕足般的黑影破水而出！老人厉喝一声，蓑衣炸裂成无数乌鸦飞散。他裸露的上身布满与雪落落同源的符文，此刻全部亮起刺目的青光。
\"趴下！\"
铁歌护着雪落落伏低身体。老人双手结印，一道青铜色的光幕从河底升起，将黑影隔绝在外。那些触须疯狂拍打光幕，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暗影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老人嘴角渗出血丝，\"除非月隐村已经...\"
话音未落，雪落落突然睁眼，右手指向最近的一条黑影。冰蓝色的光从她指尖迸发，瞬间将整条触须冻成冰柱。但与此同时，她锁骨处的符文猛地向心脏方向窜出一寸！
\"不要用能力！\"老人和铁歌同时大喊。
雪落落却像没听见似的，双手合十后猛地拉开。一道冰刃激射而出，将另外三条触须齐齐斩断。黑色液体暴雨般洒落，在接触船板前被老人甩出的符纸点燃。
河面恢复了平静，但代价惨重——雪落落胸前的符文已经蔓延到心口，皮肤下透出诡异的紫光；老人则跪在船头，半边身体的符文正在快速褪色。
\"来不及了...\"老人喘息着指向对岸悬崖，\"看到那棵歪脖子松了吗？后面有条密道，直通守夜人的地窖。\"他艰难地掏出一块龟甲塞给铁歌，\"告诉她父亲...卦象应验了...\"
铁歌刚接过龟甲，老人的身体突然僵直。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最后凝固成一尊青灰色的雕像。小舟无人操控却继续前行，稳稳靠上对岸粗糙的石滩。
\"等等！月隐村现在什么情况？\"铁歌摇晃着石像的肩膀，一块碎片应声脱落——石化层下竟然是中空的，只有无数符文如虫子般簌簌掉落。
雪落落虚弱地拉住他：\"那不是活人...是符傀。\"她指着正在溶解的石像，\"用精灵法术制造的傀儡，只能维持特定记忆...\"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向悬崖攀爬。铁歌的右腿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始终稳稳托着雪落落。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爬到歪脖子松下方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一弯血月悬在头顶，给万物蒙上不祥的红光。雪落落突然抓住铁歌的手腕：\"看松树干上。\"
树皮上刻着一个与护身符上完全相同的七重隐结图案，只是中央多了一滴干涸的血迹。铁歌犹豫片刻，将雪落落的手指按在血迹上。
树干无声裂开，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山洞。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草药燃烧的味道。更深处，隐约可见微弱的蓝光。
\"有人先到了。\"铁歌压低声音，长枪横在胸前。
洞壁湿滑异常，两人不得不贴着墙壁缓慢前进。随着深入，蓝光越来越亮，最终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个半球形的地下洞穴边缘，中央是个散发着蓝光的水池，池边站着个穿白袍的身影。
\"守夜人？\"铁歌试探着问道。
那人转过身，兜帽下的脸让雪落落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由光构成的模糊五官。更诡异的是，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雪落落在森林里抛出的那块紫色结晶！
\"你来了，容器。\"光脸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声的混合，\"比预计晚了三天。\"
铁歌将雪落落护在身后：\"你是谁？真正的守夜人在哪？\"
光脸人没有回答，只是将结晶抛向水池。水面顿时沸腾，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月隐村的广场上堆满尸体，每个死者左腕都有被割开的伤口。广场中央的青铜柱上，绑着个白发苍苍的精灵，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符文剑。
\"父亲！\"雪落落突然尖叫，想要冲向水池，被铁歌死死抱住。
光脸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现在认亲太晚了。守夜人已经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他抬手一挥，水面又浮现出千魂塔内部的景象——数十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形容枯槁，每个人心口都连着一条紫色能量线，汇聚到塔顶的巨型碎片中。
\"你们毁掉的只是碎片的分身。\"光脸人向前飘来，\"真正的核心一直在吸收养分。很快，第七十二个容器就要成熟了...\"
雪落落左臂的伤口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紫光，与水池产生共鸣。她痛苦地弯下腰，皮肤下隐约可见紫色脉络向心脏延伸。铁歌的长枪如闪电般刺向光脸人，却直接穿过了那虚幻的身体。
\"没用的，铁枪小子。\"光脸人化作雾气散开，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去月隐村看看吧，说不定还能赶上收尸——\"
最后几个字变成了尖锐的噪音，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水池中的蓝光转为血红，洞顶开始坠落碎石。铁歌抱起几乎昏迷的雪落落冲向出口，身后传来山体崩塌的轰鸣。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山洞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远处的山谷中，月隐村正在燃烧。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能看到村子上空盘旋着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是一群等待饕餮盛宴的秃鹫。
雪落落挣扎着站起来，左臂的符文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她望向火光冲天的村庄，眼中浮现出决绝的神色：\"我们必须过去。\"
\"你现在的状态——\"
\"那是我父亲的村庄！\"她第一次对铁歌大吼，声音里带着哭腔，\"而且碎片就在那里！\"她扯开衣领，露出已经蔓延到锁骨末端的紫色符文，\"要么解决它，要么变成第七十二个容器，我没有选择！\"
铁歌沉默地检查了长枪，突然从腰间取下那个精灵护身符，将残余的红绳缠绕在枪杆上。绳结接触金属的瞬间，枪尖亮起细小的银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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