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越来越陡，树木渐渐稀疏，远处的海平面已经能看到一线金光。霍之砚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确认许意欢的情况。在一个转弯处，许意欢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脚踝猛地一扭。
\"啊！\"她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霍之砚立刻折返，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扭到了？\"
许意欢咬着下唇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霍之砚轻轻脱下她的运动鞋和袜子，露出已经红肿的脚踝。他的手指小心地触碰伤处，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珍宝。
\"应该只是轻度扭伤，但不能再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离观景台还有二十分钟路程，日出马上开始...\"
许意欢勉强笑了笑：\"你去吧，我在这里等——啊！\"
她的话没说完，霍之砚已经转身蹲下，将后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什么？不行！这太——\"
\"许意欢，\"霍之砚回头看她，眼神坚定，\"要么我背你上去看日出，要么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医院。选一个。\"
许意欢犹豫了几秒，最终红着脸攀上他的背。霍之砚轻松地站起来，双手托住她的腿弯：\"抱紧我。\"
许意欢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霍之砚身上有好闻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些许汗水的味道，莫名地让人安心。她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真实有力。
\"你...不重。\"霍之砚突然说，声音有些紧绷。
许意欢把头靠在他肩上偷笑：\"霍总也会说客套话了？\"
\"是真的。\"霍之砚调整了一下登山杖，\"你比我想象中轻很多。\"
山路在霍之砚脚下似乎变得平坦。他走得稳健有力，不时提醒许意欢注意头顶的树枝。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景色渐渐开阔，东方天际线已经染上绚丽的橘红色。
\"快日出了。\"霍之砚加快脚步，\"抓紧。\"
最后一段陡坡，霍之砚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许意欢能感觉到他心跳的节奏，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手臂。
\"到了。\"霍之砚终于踏上观景平台，小心翼翼地将许意欢放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
就在这一刻，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金色的光芒如同液体般流淌，将整个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与粉紫。晨光中，霍之砚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好美...\"许意欢轻声感叹，不知是在说日出还是身边的人。
霍之砚在她身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水和小毛巾，用矿泉水浸湿后轻轻敷在她肿起的脚踝上：\"疼吗？\"
许意欢摇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从小到大，除了家人，还没有人这样细心地照顾过她。
\"谢谢你，之砚。\"她轻声说，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他的名字。
霍之砚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包扎的动作：\"不用谢。\"
两人沉默地看着太阳完全升起，海面上的金光渐渐变成普通的日光。霍之砚收拾好东西，重新蹲在许意欢面前：\"该下山了。\"
回程的路比上山时轻松许多。霍之砚走得很稳，时不时询问许意欢是否舒适。山间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郁郁葱葱的植被。
\"你知道吗，\"许意欢突然开口，\"我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能自己上下学的同学。\"
霍之砚微微侧头：\"因为你有保镖？\"
\"嗯。直到初中毕业，我都不知道'独自一人'是什么感觉。\"许意欢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高中时我偷偷报名了学校的登山社，结果第一次活动就被爸爸派来的人抓回去了。\"
霍之砚沉默了一会儿：\"我正好相反。两岁就被送到孤儿院了，因为性格比较安静，别的小朋友也不喜欢和我玩，所以我经常都是一个人。\"
许意欢收紧环住他脖子的手臂：\"我听说你是被养母送到孤儿院的，养母对你不好吗？\"
\"那个女人——我不能称她为母亲——是个护士，在裴姨生产时偷偷把我抱走。\"霍之砚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两年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我送去了孤儿院。\"
许意欢把脸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说话时的震动：\"后来呢？\"
\"在孤儿院待到十岁，直到被霍家收养。\"霍之砚的语调柔和下来，\"养父...就是霍擎，对我很严格，但从不掩饰他的爱。他说既然选择了我，就会把我当亲儿子培养。\"
许意欢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那裴姨...？\"
\"22岁的时候，我妈和我爸结婚，才开始怀疑我的身世，后来才发现我是妈妈亲生的。\"霍之砚的声音带着温暖，\"她...很不一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我，补偿失去的二十年。\"他苦笑一声，\"好不容易有了妈妈，结果他们现在环游世界去了，还把公司丢给我。\"
许意欢轻笑：\"所以你羡慕我可以离家出走？\"
\"我羡慕你能做自己。\"霍之砚的声音低沉，\"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满足别人的期待——为了不被霍家赶出去，我努力学习，而生母希望我接受她的补偿...\"
许意欢没想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霍之砚会向她袒露这样的心事。她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那霍之砚自己想要什么呢？\"
霍之砚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我不知道。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那现在开始想也不晚。\"许意欢笑着说，\"比如...你喜欢建筑设计吗？还是被迫学的？\"
\"其实...挺喜欢的。\"霍之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度，\"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的时候。\"
\"看吧，这就是个开始！\"许意欢兴奋地说，差点从他背上跳起来，随即因为脚踝的疼痛而\"嘶\"了一声。
\"别乱动。\"霍之砚责备道，但语气是温柔的，\"你呢？为什么选择建筑？\"
\"因为我哥哥。\"许意欢的声音轻了下来，\"家里还留着他小时候画的房子草图，幼稚但充满想象力。我想完成他没能实现的梦想。\"
霍之砚沉默地听着，背着她稳步前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径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之砚，\"许意欢犹豫了一下，\"你掌心的疤痕...就是那个护士造成的吗？\"
霍之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个疤？\"
\"上次在餐厅，我们握手时注意到的。\"许意欢回忆道，\"形状很特别。\"
\"她丈夫喝醉后烫的。\"霍之砚简短地回答，\"那时我很小，没什么记忆。\"
许意欢感到一阵心痛，不由收紧了环住他脖子的手臂：\"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没关系。\"霍之砚的声音柔和下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真正的家人，还有...\"他顿了顿，\"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许意欢的心跳漏了一拍。朋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地让她有些失落。
\"到了。\"霍之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车子已经近在眼前，他小心地将许意欢放在后座上，从后备箱拿出急救包。
\"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霍之砚单膝跪地，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熟练地喷上镇痛喷雾，然后用弹性绷带包扎起来。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动作轻柔精准。
许意欢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神情，胸口涌上一阵暖流。这个在外人眼中冷峻严厉的霍氏继承人，此刻正单膝跪地为她包扎脚踝，像个虔诚的骑士。
\"好了，暂时不要用力。\"霍之砚抬头，正好撞上许意欢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意欢率先移开视线，脸颊发烫：\"谢谢...你包扎得很专业。\"
\"大学时参加过急救培训。\"霍之砚站起身，关上急救箱，\"饿了吗？我知道山下有家很好的粥铺。\"
回程的车里，许意欢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今天的霍之砚让她看到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伤痛，他的坚韧，他温柔细心的举动。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霍总，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
\"意欢。\"霍之砚突然开口，这是第一次他直接叫她的名字，\"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些。\"
许意欢转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条。
\"随时欢迎。\"她轻声回答，\"朋友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霍之砚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朋友？\"
许意欢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然呢？\"
霍之砚没有回答，但伸过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手掌温暖而略显粗糙，指腹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许意欢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两人十指悄悄交缠。
阳光洒在交握的手上，像是为这一刻镀上了金色的印记。许意欢突然意识到，有些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生长，超越了朋友的界限。而从霍之砚紧握的手来看，他似乎也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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