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酒店套房的落地窗，裴琳站在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京市夜景。二十年后再次见到霍擎，她以为自己会平静，但指尖摩挲红酒杯的频率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在想什么？\"
霍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却仍带着那种特殊的温柔语调。裴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听见自己说，\"建筑系的天才少年，在图书馆通宵画图，结果被管理员锁在了里面。\"
身后传来低沉的轻笑：\"然后商学院的裴大小姐刚好路过，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保安开了门。\"
裴琳终于转过身。霍擎站在两步之外，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细纹，却让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更加深邃。
\"我记得你当时抱着一堆建筑模型材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裴琳嘴角不自觉上扬，\"谁能想到那个腼腆的男生，现在会是港城霍家的掌舵人。\"
霍擎走近一步，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我更没想到，当年开朗爱笑的裴琳，现在会这么...\"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克制。\"
\"人总会变的。\"裴琳移开视线，看向桌上的文件，\"尤其是经历过...\"她没说完，但两人都知道那个未尽的词是什么。
霍擎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我这次来，除了裴宇的事，还想给你这个。\"
裴琳接过信封，手指触到纸面的瞬间微微一颤。信封上没有字迹，但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年代久远。
\"这是...\"
\"当年我回港城前写的。\"霍擎的声音很轻，\"本来打算处理好家事就回来找你，然后...亲手交给你。\"
裴琳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那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被猛地打开——
***
二十年前，京大图书馆。
裴琳抱着一摞经济学教材，急匆匆地穿过走廊。已经晚上十一点，她明天有期中考试，但刚才学生会临时会议耽误了太多时间。
\"同学！同学等一下！\"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裴琳转身，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朝她跑来，怀里抱着一堆模型材料和图纸，眼镜歪在一边，样子有些狼狈。
\"怎么了？\"她挑眉问道。
\"我被锁在建筑系阅览室了。\"男生喘着气，\"管理员没检查就走了，我...我画图太专注没注意到闭馆时间。\"
裴琳打量着他。男生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此刻因为着急而泛红，额前的黑发微微汗湿，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
\"你是建筑系的？\"
\"嗯，大三。霍擎。\"他腾出一只手想握手，结果几张图纸滑落在地，他慌忙去捡，差点把怀里的模型也摔了。
裴琳忍不住笑出声：\"我是商学院大二，裴琳。\"她弯腰帮他捡起图纸，\"走吧，我认识值班的保安老李。\"
那天晚上，裴琳不仅帮霍擎出了图书馆，还陪他在通宵自习室熬到凌晨三点，完成那个即将到期的建筑模型。
\"你为什么要帮我？\"凌晨分别时，霍擎问道，眼镜后的眼睛满是疑惑。
裴琳耸耸肩：\"看你顺眼。\"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而且你的模型做得真不错。\"
霍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拐角，心跳快得不像话。
***
\"你那时总是帮我。\"霍擎的声音将裴琳拉回现实，\"建筑史考试前给我划重点，模型展帮我布置展台，甚至...\"
\"甚至在你发烧时，翻男生宿舍的窗户给你送药。\"裴琳接上他的话，嘴角微扬，\"我记得你室友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女疯子。\"
霍擎轻笑：\"他们只是不敢相信，裴家大小姐会为了我爬窗户。\"
雨声渐大，裴琳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不敢打开：\"为什么当时不直接给我？\"
霍擎走到窗前，背影挺拔：\"那天早上，我刚写完这封信，就接到港城的电话。我父亲...出了意外。\"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必须立刻回去。\"
裴琳记得那一天。霍擎突然消失，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她四处打听，才知道霍家内乱，他作为独子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你说三个月就回来。\"裴琳轻声说。
霍擎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高估了自己。霍家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各方势力都想趁乱分一杯羹。\"他走近一步，\"后来，我派人给你送过信，但都被退回来了。\"
裴琳皱眉：\"我从来没收到过...\"
\"因为那时你已经和沈志远在一起了。\"霍擎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你家里人不让任何'闲杂人等'接近你。\"
裴琳的手突然握紧，信封在她指间皱了起来。沈志远——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总能精准刺中她最痛的伤疤。
\"霍擎...\"她深吸一口气，\"当年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
霍擎点头，眼中闪过冷光：\"我知道他设计你，让你看到...\"他顿了顿，\"然后你受了刺激，精神崩溃。\"
\"不止如此。\"裴琳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那时怀孕了。沈志远的孩子。\"
霍擎的身体明显僵住了，酒杯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流产加上精神打击，再加上我哥的去世，我精神失常，被我当时的大嫂关在了疗养院，我父亲也觉得我给裴家丢脸了，所以隐藏了我的消息。\"裴琳直视着他的眼睛，\"其实当时三个月后我想去找你的，但是被我父亲拦下来了，后来我就……找不到你的消息了。\"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窗户。霍擎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眼中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解读。
\"我找了你好多年。\"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欧洲所有顶尖的疗养院我都派人去过。后来听说你回国了，但裴家把你保护得太好...\"他苦笑一声，\"再后来，我以为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不想打扰。\"
裴琳的心脏揪痛起来。原来在她最黑暗的日子里，有人曾这样执着地寻找过她。
\"为什么现在出现？\"她轻声问。
\"因为裴宇。\"霍擎的眼神变冷，\"当我发现他利用霍氏洗钱，还试图伤害延礼的妻子，那是你的家人，我调查过，发现裴延礼从小几乎就是被你带大的，我不想你难过，所以我必须插手了。\"他走近一步，\"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错过你。\"
裴琳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终于慢慢拆开。里面是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上面是霍擎工整的字迹：
「琳琳：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你——
我喜欢你，从你在图书馆对我笑的那天起。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裴家大小姐，但我会努力成为能与你并肩的人。
等我三个月，我会带着霍家的稳定和我的未来，回来正式追求你。
霍擎 2002.5.18」
信纸下方还有一幅素描，是她在建筑模型展上讲解的样子，神采飞扬。
裴琳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眼眶发热。二十多年前的约定，如今才真正送到她手中。
\"晚了二十多年。\"霍擎轻声说，\"但我还是想问你...我还有机会吗？\"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房间。裴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腼腆的少年，如今沉稳内敛的男人。
\"你知道吗，\"她微微笑了，\"大学时我也喜欢你。只是还没等到表白，你就回港城了。\"
霍擎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星光。
\"后来...我遇到了沈志远。\"裴琳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让我相信，这世上再没有真心。\"
\"琳琳...\"
\"但现在，\"裴琳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我想再相信一次。\"
霍擎慢慢走近，小心翼翼地伸手，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那滴不知何时落下的泪。
\"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他轻声承诺，\"包括我自己。\"
裴琳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二十年的时光仿佛从未存在，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图书馆的夜晚，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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