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子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雅兰，周翊然……周家那个早就失踪了的独生子？”
郑雅兰沉默不语，但眼中的恨意已经说明一切。
裴延礼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爱周翊然…所以设计陷害小姨她们？”
“爱？”郑雅兰突然笑了，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周翊然本该是我的！我先认识他的，可是他却和裴琳的闺蜜在一起了…”
她站起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拥有爱情，而我只能接受家族安排的婚姻？你父亲…那个冷血的工作狂，他给过我什么？”
裴延礼震惊地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郑雅兰——撕下优雅端庄的假面后，里面藏着的竟是一个因爱生恨，因嫉妒而扭曲的灵魂。
“所以你记恨和我爸联姻，嫉妒小姨可以自由恋爱，还记恨念之的母亲和周翊然在一起，就联合沈志远报复小姨他们…”裴延礼声音低沉，冷得可怕，“然后现在又想插手我的婚姻？”
郑雅兰冷笑：“沈志远那个蠢货，居然同时搞大了裴琳和她闺蜜的肚子。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你毁了三个人的生活！”裴延礼怒吼，“现在还想毁掉我和念之？”
“我是在救你！”郑雅兰突然激动起来，“你看看我，看看你父亲！婚姻是什么？是利益的交换，是家族的筹码！爱情？那只会让你变得软弱！”
她走近裴延礼，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可怕：“延礼，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裴家未来的掌舵人。我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女儿毁了你…”
裴延礼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母亲：“你不是在保护我…你只是嫉妒。嫉妒小姨曾经拥有过爱情，嫉妒我和念之可能会幸福…”
“幸福？”郑雅兰讥讽地笑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在家族面前指责自己的母亲！这就是爱情带给你的？”
裴延礼深吸一口气，转向郑老爷子：“外公，您都听到了。今天这场闹剧是母亲一手策划，目的是拆散我和念之。而二十多年前，她也毁了我小姨和念之的母亲。”
郑老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雅兰，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郑雅兰慌了，“我只是为了延礼好！那个林念之活不了多久，她的心脏……”
“够了！”裴延礼厉声打断，“你没有资格提念之的名字！”他从内袋取出一个精致的印章——裴氏继承人的象征，重重放在郑老爷子面前。
“外公，从今天起，我放弃郑家的一切支持。裴家的产业，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守住。至于母亲…”他看向郑雅兰，眼神冰冷，“反正从小到大，她也不喜欢我，那就请她不要出现在我和念之面前。”
郑雅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为了那个女人…要抛弃自己的母亲？”
“不，”裴延礼平静地说，“是你先不要我的，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希望自己儿子幸福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的母亲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郑雅兰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延礼！你胡说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母亲！”
裴延礼轻轻但坚定地挣脱她的手：“曾经是。”
推开书房的门，裴延礼大步走了出去，郑雅兰想要追上前，裴延礼转头警告道：“您要是再敢伤害念之，我不介意断绝母子关系，请您好自为之！”
说完，裴延礼大步走向雨中等待的车。他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但心中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二十多年的家族枷锁，在这一刻终于断裂。
“去医院。”他对司机说，声音疲惫但坚定。
市中心医院的IcU外，苏暖正在翻看林念之的最新检查报告。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浑身湿透的裴延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又来干什么？”她合上文件夹，挡在门前。
裴延礼没有理会她的敌意：“念之的情况怎么样？”
“稳定了一些，但还是很危险。”苏暖犹豫了一下，“马库斯教授说…她潜意识里似乎不想醒来。”
裴延礼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太明白这种感觉——当世界给予你的只有痛苦时，沉睡似乎是最好的逃避。
“让我见她，”他声音沙哑，“就五分钟…也许听到我的声音…”
“不行。”苏暖坚决摇头，“她现在受不得刺激，尤其是你，你知道她有抑郁症吧？她内心很脆弱的，你还说那样的话伤害她。就算是无心的，但是她会当真呀，她会怀疑自己的！”
裴延礼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条没发出去的短信……念之当时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苏医生，”他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但是请你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念之好好的。”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一段视频：“这是我母亲说的话，沈志远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我母亲和沈志远设计好的。”
苏暖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随着视频播放，她的表情从怀疑变为了震惊，最后是愤怒。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忍不住骂道，“念之从来不知道这些…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生病去世的…”
裴延礼点点头：“我想让念之知道真相…但是不是现在。现在她需要的是活下去的意志。”他停顿了一下，“苏医生，念之有没有…提起过我？在她清醒的时候。”
苏暖的表情复杂起来：“有。每次提到你，她的心电图就会变得不稳定…马库斯教授说这很危险。”
裴延礼的心沉了下去。即使昏迷，念之的身体依然记得那份痛苦……
“我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刺激她。但是请让我留在这里…至少让我离她近一些。”
苏暖审视着他疲惫的面容和湿漉漉的衣服，最终叹了口气：“隔壁有家属休息室。你可以待在那里，但是不能进去IcU。”
“谢谢。”裴延礼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休息室。
在门口，他遇到了马库斯教授。白发苍苍的心脏专家看了看他，突然说：“裴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休息室内，马库斯教授关上门，直截了当地说：“林小姐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除了心脏问题，她还出现了心因性呼吸抑制。”
“什么意思？”裴延礼皱眉。
“她的身体在拒绝呼吸。”马库斯教授解释道，“这不是单纯的生理问题，而是心理创伤导致的生理反应。简单说…她潜意识里不想活了。”
裴延礼的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钝器重击他的心脏。
“有什么办法？”
“找出她求生的理由。”马库斯教授意味深长地说：“药物和手术可以修复器官，但只有强大的生存意志才能让病人真正康复。”
裴延礼望向窗外渐小的雨势，思绪万千。念之的求生理由是什么？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活着忍受病痛，忍受林家的冷漠…是什么让她现在选择放弃？
是因为…他吗？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如果他的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教授，”裴延礼突然问，“如果…如果我的存在会刺激她的病情恶化，我是不是应该…离开？”
马库斯教授沉思片刻：“这要看情况。有时候，直面痛苦也是治愈的一部分。”他拍拍裴延礼的肩膀，“给她时间，也给自己时间。”
教授离开后，裴延礼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个疲惫不堪，眼神痛苦的男人。这就是念之最后看到的他吗？一个欺骗她，伤害她的骗子？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总裁，瑞士的药物已经到达机场，正在送往医院。另外，沈志远试图冻结的账户已经处理好了，资金安全。」
裴延礼回了个简单的「收到」，然后打开相册，翻到他和林念之唯一的一张合影——婚礼上的照片。照片里，林念之穿着简约的白色礼服，笑容羞涩而温柔。而他站在她身边，表情严肃得近乎冷漠。
现在想来，他从一开始就在伤害她。协议结婚，隐瞒真相，明知道她心思敏感脆弱，还要受人挑拨口无遮拦刺激她……他有什么资格说爱她？他凭什么要求她要求她试着爱自己？
窗外，雨终于停了。一道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裴延礼疲惫的脸上。他做出了决定。
如果念之需要时间，他会给她时间。如果她需要空间，他会保持距离。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面对黑暗，他也绝不会放手。
因为这一次，他选择站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等待着她的原谅。无论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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