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感到很心累。
同时还感到了深深的棘手。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秦国的反应速度会这样快,反应程度会这般激烈……
这才过去多久?
两天!
仅仅两天时间而已,他嬴稷又是动员全国,又是让铁王八王翦披帅挂印,一副随时准备和赵国拼命模样。
这要是再过个两天,武安君白起是不是也得重新出山啊。
不是,不是都说秦国疲软,国内厌战情绪高涨,再无力远征发动战争吗?
这踏马像是疲软的样子???
邯郸城头的风,带着战后两年仍未散尽的焦土味。
初秋的凉意攀上宫墙,赵丹却觉得心头烧着一把火,灼得他五内俱焚。
二十天,只有二十天了!
李瑶的车驾不日入赵,黑冰台的密探如影随形,王翦的大军在边境线上沉默地磨着戈矛,无不在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
赵丹忧虑的将余朝阳请到了龙台宫后的观星阁。
这里曾是赵武灵王赵雍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处。
而今却是成了他这个不孝子孙苦心孤诣、挣扎求存的伤心地。
阁内没有侍从,没有护卫,仅有他、余朝阳、唐生、嬴政四人。
只有一壶刚沸的茶,烟气袅袅,模糊了窗外邯郸城略显萧瑟的轮廓。
赵丹,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地,以求双方的坦诚相待。
没办法,嬴稷老狗……着实欺人太甚!
经过一天的了解,赵丹知道余朝阳不喜欢绕弯子,所以他没有寒暄。
甚至省去了所有的君王礼仪,只是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开了口。
“公子。”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没有赵王,只有一个眼睁睁看着国家滑向深渊。”
“却找不到一块浮木的溺水之人。”
他推开面前的茶盏,双手按在冰冷的案几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邯郸之围,去今不过两载。城墙上的血痂还未脱落,城下掩埋的尸骨尚且温热。那年秦国倾举国之力,兵临城下,箭如飞蝗,巨石如雨。”
“寡人……丹,与邯郸军民同食一釜粥,共枕半片瓦,亲眼看着子民易子而食,折骨为炊。那时丹便立誓,此生必不使我赵国子民再遭此等修罗地狱。”
赵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
“我比谁都清楚,招揽你,近乎痴人说梦。”
“但公子,请容我把话说完,说完一个国君……一个败军之国的国君,最后的奢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指着外面依稀可见的残破城墙和正在艰难修补的街巷。
“你看这邯郸。两年前,它差点变成一片坟场。秦军的云梯搭上来的时候,我就在那城垛后面,能听见下面秦卒攻城的呼喝,也能听见身后我赵国子民饿极了的呻吟。”
“文正侯、武安君用兵如神,东征西讨,为大秦开疆扩土功在千秋,可我赵国何其无辜?我邯郸百万生灵何其无辜?”
他转过身,眼眶泛红。
那不是作伪,而是深埋的恐惧与耻辱被血淋淋地揭开。
“今我赵国国库空虚,壮丁十不存三,良田荒芜,北有匈奴窥伺,东有燕魏虎视,而西边……王翦列阵边境!”
赵丹深深吸了口气:“我比谁都清楚,那不仅仅是试探,更是威慑,是下一次总攻的前奏。”
“没有你,秦要灭赵;有了你,秦国灭赵更易!”
“可我赵国……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邯郸之围了,一次,就足以亡国灭种!”
他猛地走回案前,双手撑住边缘,身体前倾。
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炽烈目光看着余朝阳。
“公子,我求你,不是求你做赵臣。”
“那太可笑,也太辱没文正侯的门庭。我是求你……做一次执棋者,而非棋子!”
闻言,余朝阳眉梢几乎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赵丹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语气猛然加快,如溺水者抓住最后稻草。
“你在秦国,是锦上添花的公子,是各方都要争取的象征,是王翦将军他们必须维护的世侄。”
“秦王敬你,但也忌你;诸公子拉拢你,但也算计你。你的才华,你的影响力,在秦国错综复杂的政局里,能发挥几成?”
“最终或许不过是又一柄为秦国东出扫平道路的利剑,成就的,依旧是秦国的霸业,或许……还有他日鸟尽弓藏的隐患!”
“但在赵国!”
赵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是唯一希望,是黑暗中唯一可能的光!”
“你的每一个字,丹都会奉为圭臬;你的每一项筹划,赵国举国上下必竭尽全力施行!”
“这里没有盘根错节的宗室掣肘,没有功高盖主的猜忌,只有嗷嗷待哺的饥民、渴望雪耻的士卒,和一个愿意将举国命运托付于你手的国君!”
“在赵国,丹可许公子国士之位,军政咨仪,无不可言;丹可拜公子为客卿,位同国相,却无庶务羁绊;丹亦可承诺,凡公子之策,只有于民有利,于国有益,赵丹无有不从!”
“邯郸虽残破,却有一腔渴求重生之火;丹虽不才,却有扫榻以待、言听计从之心!”
秋风从窗隙卷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将赵丹脸上那份混合着绝望、渴望、真诚、甚至一丝疯狂的神情,映照得明暗交替。
“二十天后,若先生愿留,纵使秦军压境,我赵丹,亦愿与公子、与邯郸共存亡!若公子仍欲归秦……”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道。
“丹……亦不敢强留。只是恳请公子,念在这几日相识,念在邯郸百万生灵,待归秦后,能于那庙堂之上,为我赵国,稍稍缓颊…丹。”
“不胜感激!”
话语至此,已然尽头。
赵丹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余朝阳,等待着他的判决。
观星阁内,落针可闻,只有茶水彻底凉透后,那细微的、仿佛叹息般的收缩声。
阁楼下的阴影里,嬴政的手死死扣住冰冷的墙壁,指尖几乎要嵌进砖石。
赵丹的每一个字,都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
他明白,赵丹的这番话语……太真了!
真到足以动摇任何人的心扉!
望着求贤若渴的赵丹,嬴政眼中阴翳一闪而过,挺身而出。
他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股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坚定。
“先生,切莫答应!”
“政以大秦先祖襄公二十六代子孙,高祖惠文王之玄孙,曾祖昭襄王之重孙,先祖安国君之孙,公子异嫡子身份立誓——”
“先生不负政,政必不负卿!”
“若有朝一日政儿有幸掌权,愿拜先生为仲父,共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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