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写字楼的落地窗，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案。舒燕穿着剪裁合身的职业套装，此刻却像个少女般雀跃地挥舞着手中的红本，婚纱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彩带，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就说今年是我的幸运年！” 她的笑声清脆得能穿透整个楼层，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下个月办酒席，都不准缺席！老张特意在五星级酒店订了宴会厅，到时候还有乐队演奏！” 说着，她踮起脚尖转了个圈，高跟鞋的跟在地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正在整理渠道资料的梁经理被这阵动静吸引，抬头时正巧看见舒燕扬起的结婚证。还没等他开口道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喜庆的铃声，是他特意为刘思亚设置的专属来电。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消息，眼眶瞬间红了。
“老刘答应了！” 他声音发颤，扬起手机展示聊天界面，“她终于肯从遂宁过来了！你们看，‘我们结婚吧’，这个消息我等了三年！” 说着说着，这个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汉子，竟然抬手抹了把眼睛。他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却丝毫不影响此刻脸上绽放的灿烂笑容。
一直埋头敲代码的李君浩被这阵喧闹惊得摘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笑意。他伸手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摸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攒着的硬币随着晃动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双喜临门，这顿我请！” 他晃了晃罐子，“虽然罐子里的钱只够吃顿路边摊，但心意绝对管够！等咱们公司上市了，我请大家去米其林！”
角落里，吴真正对着财务报表皱眉，计算器在她手中快速地按键。听到这番话，她摘下老花镜擦拭眼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没人注意到，她手边的计算器下压着一张粉色的产检单，边角微微露出 “妊娠 8 周” 的字样。她悄悄把报告单塞进文件袋，语气轻快地说：“等会儿我去订最大的蛋糕！不过小李啊，你这罐子里的硬币，该不会是从自动贩卖机里抠出来的吧？”
“吴姐！这可是我每天少吃一顿饭攒下来的！” 李君浩佯装生气，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再说了，咱们创业初期不就是靠着这点‘钢镚精神’撑过来的吗？”
舒燕突然凑到梁经理身边，挤眉弄眼地问：“老实交代，你怎么把刘思亚拿下的？用了什么浪漫招数？是不是在涪江边上摆了九十九朵玫瑰？”
梁经理挠了挠头，难得露出腼腆的神色：“哪有那么夸张。就... 就给她寄了咱们公司做的智能电路板，在上面刻了‘等你’两个字。没想到她收到后，就给我回了这条消息。”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温柔又坚定，“等她来了，我就带她去看咱们正在谈的新厂房，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家。”
李君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电路板还能再改进，要是加上 LEd 灯组，刻字就能发光了。梁哥，需要技术支持随时说！”
“得了吧你，别把求婚搞成技术研讨会。” 吴真笑着摇头，顺手把财务报表塞进文件夹，“不过说真的，最近订单量上涨，财务部正缺人手。梁经理的未婚妻要是来了，有没有兴趣加入？”
梁经理眼睛一亮：“真的？那敢情好！老刘学的是会计，正好专业对口。要是她能来，我这工作生活两不误，效率不得翻倍？”
餐厅角落的烛台里，蜂蜡正顺着雕花铜盏缓缓淌落，在桌布上凝成琥珀色的纹路。舒燕用银叉拨弄着盘里的奶油蘑菇意面，瓷白的餐具在摇曳烛火下泛着冷光，丈夫张磊卷起的袖口露出医院的腕带 —— 那是上周陪她产检时留下的痕迹。
\"市妇幼的专家说，前置胎盘必须卧床静养。\" 张磊的指尖在餐巾上碾出褶皱，\"你上次唐筛都没去，医生说风险指数......\"
\"东南亚代理商下周就要来验厂！\" 舒燕的刀叉磕在盘沿，发出刺耳的声响，\"智能排产模块还差三个测试用例，我要是现在撂挑子......\" 她突然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眼前的烛光都开始旋转。
张磊猛地起身递过柠檬水，玻璃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衬衫的纽扣。\"创业公司离了谁都能转！\"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但这个孩子不能没有妈妈。你忘了车库停电那晚，你发着高烧还在改代码吗？\"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映得舒燕苍白的脸忽明忽暗。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车库熬通宵，羊水破了却以为是尿路感染，直到被吴真硬塞进救护车。\"可德国客户的尾款还没到账，服务器托管费......\"
\"我把婚房首付拿出来！\" 张磊的指节敲在餐桌玻璃上，震得盐罐里的细盐簌簌落下，\"算我入股行不行？但你得答应我，明天就办休学手续。\"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打印好的《停薪留职申请》，签名处已经替她描好了底纹。
舒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婚戒上的碎钻硌得生疼。她看见丈夫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领证那天他说 \"以后换我养你\" 的模样。但转念又想到服务器后台闪烁的告警灯，李君浩顶着黑眼圈调试的数据库集群......
\"再给我两周。\"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等代理商签完约，我就......\"
\"舒燕！\" 张磊猛地推开椅子，实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医生说再拖下去会胎盘早剥！\" 他的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亮起时，\"吴真紧急通话\" 六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两人之间。
舒燕盯着那个跳动的名字，孕吐带来的眩晕感突然消失了。她想起今早吴真在办公室晕倒时，手心里还攥着未拆封的叶酸片。\"可能是系统又崩溃了。\"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机，却被张磊按住手腕。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指着桌面反光里舒燕憔悴的倒影，\"眼底的血丝比代码注释还红！\" 窗外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砸在餐厅的彩玻上，将两人的影子扭曲成破碎的光斑。
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舒燕看着丈夫喉结剧烈滚动，看着他从愤怒转为疲惫的眼神，突然发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超声照片 —— 那是上周她偷偷塞进去的，照片上的胎儿正攥着小拳头。
\"我去接个电话。\" 她轻轻抽回手，指尖触到手机冰凉的外壳。走进洗手间时，镜中的女人脸色灰败，职业套装的腰带已经松了两格。吴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工厂说六层高精密板的压合工序出了问题，德国客户要......\"
哗啦啦的水声突然响起，舒燕这才发现自己拧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她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突然想起创业初期在车库吃的冷掉的泡面，想起梁经理用槟榔渣在餐巾纸上画的商业模式图，想起李君浩说 \"代码是会呼吸的生命\" 时发亮的眼睛。
手机在掌心震动，张磊发来新消息：我在停车场等你。附带的定位图标旁，是他亲手画的小太阳图案。舒燕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转身时，高跟鞋在湿滑的地砖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舒燕他们接的外贸单，梁经理会把订单转到遂宁的pcb工厂，而刘思亚仍然在遂宁的pcb工厂。梁经理为了跟进度和看到刘思亚会经常跑到工厂进行跟单和把控质量。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切割机的火花四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焊锡味和机油气息。梁经理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大步流星地穿过生产线，径直来到正在质检台忙碌的刘思亚面前，“啪” 地一声将合同摔在金属台面上，震得旁边的元器件盒都跟着颤动。
“思亚，你看看！六层高精密 pcb 板的订单，利润足够我们在成都付首付了！” 梁经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眼睛紧紧盯着刘思亚，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未来的家，“只要拿下这单，我们马上就买房结婚，以后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刘思亚摘下满是油渍的防尘帽，乱糟糟的马尾辫有些凌乱地支棱着。她看着台面上的合同，又抬眼望向梁经理，眼眶瞬间红了。“可是遂宁那边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满满的无奈和委屈，“我爸妈天天打电话催，说再不回去，就给我安排相亲，要我嫁给老家的公务员！” 说到这里，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梁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经理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抓住刘思亚的手腕，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再给我三个月！就三个月！等这批订单交货，我立刻陪你回遂宁，咱们在那儿开分公司，把业务拓展到整个川渝地区！” 他试图用充满希望的描述说服刘思亚，眼神里满是恳切和焦急。
就在这时，同在车间跟进生产进度的李君浩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他的工装裤上沾满了调试时的污渍，手里还拿着示波器的探头。“梁哥、思亚姐，怎么了这是？” 李君浩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还没等两人回答，梁经理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弹出一封 “客户索赔函” 的邮件提示。梁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颤抖着点开邮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了？” 刘思亚看到梁经理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道。
梁经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说：“德国客户说，我们生产的 pcb 板有严重的质量问题，不符合合同要求，要我们全额赔偿，还要终止合作......”
“什么？” 李君浩和刘思亚异口同声地惊呼。李君浩立刻凑过来，盯着手机屏幕查看具体内容，“不可能啊，这批板子的生产工艺都是严格按照标准来的，我还亲自调试过检测设备......”
这时，工厂的车间主任黑着脸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块问题 pcb 板。“梁经理，出事了。” 车间主任的声音在机器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沉重，“质检部发现，这批板子的内层线路有短路问题，初步判断是压合工序出了差错。”
“压合工序？不是一直都很稳定吗？” 梁经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抓着头发，满脸的不可置信，“到底怎么回事？”
车间主任叹了口气：“新来的操作员不熟悉设备，参数设置错了。等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一大批板子不合格了。”
刘思亚看着梁经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气：“你看看，这就是你非要留在深圳的结果！现在好了，订单出问题，结婚的事也得泡汤，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 梁经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满心的计划和憧憬，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泡影。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时，吴真的电话打了过来。梁经理接通电话，吴真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梁经理，银行那边说我们的贷款审批没通过，资金链要断了！还有，舒燕刚从医院回来，她......”
梁经理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无力地靠在机器上，听着电话那头吴真的话语，耳边的机器轰鸣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而刘思亚看着他的样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车间里，一片混乱与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未来的道路，仿佛被浓雾笼罩，看不清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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