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烬夜缠心**
暮春的梅雨将云深不知处浸成水墨画卷。
魏无羡倚在藏书阁的朱漆廊柱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陈情笛的纹路。
檐角铜铃被湿气浸得喑哑，蓝忘机晨起时系在他腕间的素白绸带随雨丝轻晃，拂过昨夜冷泉石上蹭出的红痕，仿佛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魏前辈！\"景仪抱着淋湿的卷轴小跑而来，\"含光君问您是否要添件...\"
话音未落，魏无羡已旋身跃上屋脊，玄色衣摆扫落的水珠溅在少年额间：\"告诉他我去彩衣镇买酒。\"
瓦当上的青苔湿滑，他踉跄着扶住嘲风兽首的犄角，后腰撞在冷硬石雕的触感与昨夜冷泉边的青石如出一辙。
蓝忘机握着他腰窝注入灵力的温度仿佛还在，惊得他险些跌下屋檐。
忽见山门处月白身影执伞而立，忙捏诀召出传送符，却在灵力激荡的刹那被霜花凝住指尖。
\"雨疾。\"蓝忘机踏着避尘剑落在身侧，伞面倾斜遮住他半边肩膀，松木冷香混着昨夜纠缠时的龙涎香漫入鼻息，\"当心寒毒复发。\"
魏无羡盯着对方襟口若隐若现的齿痕，喉间发紧：\"忽然想起江澄约我...\"
话未说完，蓝忘机忽然并指点在他腕间，至纯灵力压下紊乱的脉搏：\"你躲我三日了。\"
伞柄上的卷云纹映着琉璃瞳，将那句\"自暮溪山洞初见\"的未尽之言凝成檐角将坠未坠的雨珠。
子时的冷泉漫着苦艾药香，魏无羡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
心口同命契的金纹遇水愈发明亮，映得锁骨处未愈的咬痕宛如朱砂绘就的芍药。
三日前蓝忘机为他逼出情蛊时，指尖划过腰窝的触感挥之不去，惊得他翻身打翻药盏，褐色的药汁在池面晕开十六年前玄武洞篝火的残影。
\"再乱动，寒毒要入骨了。\"蓝忘机握着玉杵捣药，霜花在石臼边缘凝成卷云纹。
魏无羡望着他垂落的墨发扫过腰间佩玉，忽然想起在玄武洞为高烧的蓝忘机束发时，那缕擦过掌心的青丝与此刻扫过脚踝的发尾重叠成蛊。
雾气突然浓稠，魏无羡猛呛了口水：\"我自己来...\"
伸手去抢药杵却被握住手腕。
蓝忘机指尖的薄茧摩挲着脉门，激得他脊背绷直：\"蓝湛！\"
\"你灵力未复。\"蓝忘机忽然倾身，松木香混着苦艾气拂过他耳垂，\"要我喂？\"
玉杵尖端凝着墨绿药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莹光。
魏无羡慌乱后仰，后脑撞上岩壁的闷响惊起夜鹭。
蓝忘机掌心护住他发顶的瞬间，记忆如潮翻涌——十六年前暮溪山洞，这人也是这般护着他撞向岩壁，那时缠在腕间的抹额，如今正系在自己腰间，尾端还沾着昨夜冷泉边的青苔。
\"含光君...\"他鬼使神差抚上对方衣襟，却在触及肌肤时如被火灼，\"你们蓝家...都是这般照料伤患？\"
指尖下的戒鞭痕随呼吸起伏，像是烙在雪原上的红莲。
蓝忘机捉住他欲缩回的手按在心口，三十三道伤痕在月光下狰狞如刻：\"只对你。\"
突然俯身含住他耳垂，\"就像你只会在我面前醉到解人衣带。\"
魏无羡浑身一僵，耳尖瞬间滚烫，在蓝忘机炽热的气息下，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蓝忘机的指尖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游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而那三十三道戒鞭伤痕，此刻似化作滚烫的烙印，透过衣物，灼在魏无羡心间。
“蓝湛……”魏无羡声音发颤，想要挣脱，却又在触及蓝忘机深沉炽热的目光时，沉沦其中。
蓝忘机缓缓放开他的耳垂，滚烫的唇沿着脖颈一路向下，留下一串带着占有欲的吻痕。
“十六年了，”蓝忘机声音沙哑，带着极致的隐忍，双手紧紧扣住魏无羡的腰肢，“从你坠崖那一刻起，这颗心，就被愧疚和思念啃噬。无数个日夜，我在寒潭洞守着你的气息，抚摸着这些伤痕，想着若能重来……”
他猛地收紧双臂，仿佛要将魏无羡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如今你回来了，我再也不会放手。哪怕与全世界为敌，哪怕再受这三十三道戒鞭，我也要将你留在身边。”
魏无羡眼眶泛红，双手不自觉地揪住蓝忘机的衣襟，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就如同自己此刻慌乱的心跳一般。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出蓝忘机脸上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深情。
“魏婴，”蓝忘机再次凑近他耳畔，声音几近破碎，“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
言罢，再次吻住魏无羡的唇，带着绝望与炽热，似要将这十六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倾尽。
……
藏书阁的檀香燃至第三更，魏无羡盯着案上《雅正集》的\"礼\"字篇出神。
朱笔批注的墨迹未干，蓝忘机晨起时留下的字句在烛火下泛金：\"发乎情，止乎礼——谬矣。\"
蝇头小楷旁画着交颈的鹤，羽翼纠缠处洇着可疑的红渍。
忽闻门外环佩轻响，他慌忙翻窗欲逃，却被霜花凝住窗棂。
蓝忘机执灯立在月洞门前，琉璃瞳映着他散乱的衣襟：\"夜游症又犯了？\"
\"赏月！\"魏无羡足尖勾起酒坛跃上房梁，\"蓝二公子要一起...\"
话音戛然而止，蓝忘机已凌空坐在身侧，未束的墨发缠住他腰间红穗。
檐下传来思追教导金凌的声音：\"情字最忌口是心非...\"
少年突然扬声道：\"就像魏前辈明明在意含光君，偏要躲着？\"
酒坛脱手砸碎在青石板上，天子笑的醇香漫过满地碎瓷。
魏无羡慌忙去擦溅在蓝忘机襟口的酒液，指尖触到滚烫肌肤时忽被攥住：\"魏婴。\"蓝忘机引着他的手抚上心口金纹，\"它在为你跳。\"
魏无羡耳尖发烫，目光游移，佯装镇定道：“含光君，心跳人人都有，这般大惊小怪，传出去蓝氏弟子怕是要跌破眼镜。”
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摩挲蓝忘机心口的金纹。
蓝忘机收紧手指，将他的手牢牢按在胸口，目光炽热直白：“旁人的心跳，我从未在意。自你重回云深不知处，这颗心就只为你跳动。魏婴，别再逃避，我要你清楚知晓我的心意。”
魏无羡喉咙发紧，抬眸撞进蓝忘机深情的目光里，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笑：“蓝湛，没想到你如今竟这般直白。既然如此……”他贴近蓝忘机耳畔，压低声音，“我又怎会舍得逃避？”
蓝忘机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只要是为你，我甘之如饴。”
……
晨雾漫过静室的青玉砖，魏无羡盯着案上并蒂莲纹的玉佩出神。
这是蓝忘机用三十三道戒鞭痕炼化的灵器，内里流转的至阳之气正与他心口的阴虎符残片共鸣。
蓝忘机晨练时的剑气破空声忽近忽远，惊得他打翻砚台，墨汁染污了昨夜偷画的剑谱——避尘与随便交错的身影在宣纸上缠绵如舞，衣袂相接处晕开星点朱砂。
\"这是何物？\"蓝忘机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湿透的抹额垂在他肩头。
魏无羡慌忙去遮，却被揽住腰身困在案前：\"画得不像。\"
\"哪里不像？\"他梗着脖子强辩，耳尖却红透。
蓝忘机执起朱笔在剑锋处添了道红穗：\"少了个结。\"笔尖扫过宣纸的沙沙声里，昨夜冷泉边的喘息与此刻心跳重叠。
窗外忽然传来景仪的惊呼，金凌追着失控的玉兔撞破纸窗。
魏无羡趁机挣脱怀抱，却在起身时扯落蓝忘机的腰封。
玄色外袍滑落的刹那，后腰的芍药纹身撞入眼帘——正是那夜情蛊发作时他咬出的痕迹，如今被蓝忘机用朱砂纹成了永久的烙印。
\"现在像了。\"蓝忘机握住他颤抖的指尖按在纹身上，三十三道戒鞭痕在掌心发烫，\"还少什么？\"
梅雨忽歇，一缕天光穿透云层，映得满室未干的墨迹如星河蜿蜒。
魏无羡望着交叠在宣纸上的手影，忽然想起暮溪山洞初见时，少年蓝忘机为他烘衣的篝火，也是这般将两道影子融成一团暖光。
案头的灵犀佩突然泛起柔光，十六年光阴在光晕中坍缩成此刻相贴的体温——原来最凶险的情蛊，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种下的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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