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尘的手还按在本子上，指尖压着封面，目光沉静地落在洛倾颜脸上。她没去掀开，只是抬眼看他，等他下一句话。
他没说，反而把本子抽回去，塞进公文包里，动作干脆利落。“先办正事。”他转身走向打印机，重新调出问卷文档，“市场部刚确认，调研今天启动。”
洛倾颜起身，顺手将那支水晶钢笔别进文件袋的夹层。墙上贴着的审查通过通知还没撕，边角微微翘起，像一段被翻过的页脚。她没再看它，拎起包走向门口。
调研中心设在旧剪辑室隔壁，原本堆放道具的仓库已被清空，临时架起三排桌椅，十几台笔记本电脑整齐排列。学生志愿者陆续抵达，穿着各高校传媒系的实践服，一边调试设备一边低声讨论抽样模型。洛倾颜扫了一圈，发现有个女生正盯着她手中的文件袋，眼睛亮了一下。
“这支笔……是道具吗？”女生问。
“私人用品。”洛倾颜笑了笑，没多解释。她打开特制纸页，轻轻转动笔帽，水晶微光一闪——顾逸尘的情绪正平稳中带着一丝紧迫，像绷紧的弦，但不焦躁。
问卷打印完毕，顾逸尘站在前方，袖口卷到小臂，领带不知何时已彻底摘下。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我们不做预设结论的调研。你们的任务是听，不是引导。”
洛倾颜在一旁分发资料，忽然察觉笔尖一颤。她低头，水晶泛出浅粉波纹——顾逸尘刚刚提到“不做预设”时，情绪深处掠过一丝迟疑。她记下这个细节，没声张。
第一轮线上焦点小组定在下午三点。十五名Z世代观众通过手机接入，屏幕悬浮在会议桌上，像一片片漂浮的湖面。问题从观影动机切入，逐步深入情感体验。
“您觉得男女主之间最打动您的瞬间是什么？”洛倾颜提问。
“其实……”一个戴耳钉的女生顿了顿，“我更想看他们吵架。不是冷战那种，是真吵，吵到撕心裂肺那种。”
钢笔水晶骤然闪烁，频率急促。洛倾颜立刻捕捉到——顾逸尘在听到“撕心裂肺”时，情绪波动明显，不是反感，而是某种被触碰的震动。
“具体是哪种情境？”顾逸尘接话，语调平稳，但身体微微前倾。
“比如，她明明爱他，却因为误会说‘我从来就没信过你’。”女生比划着，“那种话，听着才疼。”
洛倾颜在记录板上写下：“情感冲突需具象化，观众渴望‘痛感真实’。”
技术员突然低声报告：“平台服务器崩了，三秒内掉线八人。”
顾逸尘立刻起身：“备用服务器上线，用拍摄期那套应急协议。”
二十分钟后，临时直播间重启。洛倾颜重新发起邀请，这次她提前用钢笔写下：“接下来的问题，会触及角色最脆弱的时刻，你们准备好了吗？”
水晶光晕流转，纸面浮现微弱提示——顾逸尘的情绪正从“警惕”转向“期待”。她知道，他在等某种验证。
“如果主角最终没在一起，你们还会觉得这故事值得吗？”她问。
屏幕里沉默了几秒，一个男生开口：“只要他们真的爱过，就值得。”
钢笔水晶稳定下来，泛出柔和的光。洛倾颜抬头，看见顾逸尘正看着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当晚，数据分析初报出炉。洛倾颜坐在剪辑室，咖啡杯沿印着口红印。报告第一页赫然标注：“35岁以下观众对爱情线共鸣度评分6.2，低于同类影片均值7.4。”
她翻开剧本修改记录，用钢笔写下：“当初为何删掉天台告白戏？”
笔尖微亮，纸面浮现三个月前的创作会画面——她自己坐在会议桌旁，正说着：“节奏太慢，观众可能觉得拖沓。”顾逸尘当时没反对，只问了一句：“如果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坦白呢？”
她合上纸，立刻拨通特效组电话：“把天台场景的原始素材调出来，做三分钟概念视频，今晚剪。”
凌晨一点，成片播放。投影幕上，女主站在玻璃天台，风掀起她的发丝，身后城市灯火如河。她终于说出那句被压了整部戏的话：“我不是不怕失去你，我是怕我配不上你。”
音乐渐起，镜头缓缓推近。
技术员冲进来：“第107份测试问卷回来了！爱情线评分8.9！”
洛倾颜握紧钢笔，水晶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几乎映亮了整间屋子。她转头看向顾逸尘，他正盯着监控屏，数据曲线一路攀升，像被点燃的引信。
“还不够。”他忽然说，“首映只有一次机会。”
第二天清晨，洛倾颜再次回溯拍摄日志，笔尖轻触纸面：“雨中伞下对视的备用镜头，存放在哪个编号库？”
画面浮现：第b-12号素材库，未剪辑片段，时长47秒。镜头里，两人共撑一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谁都没说话，眼神却像烧了起来。
她立刻联系发行方。两小时后，方案敲定：首周三场试映将采用分级放映模式，购票页面新增情感浓度提示——“本场含高浓度情感戏，建议备好纸巾”。
顾逸尘在日程表上画下红圈，把邀请函推到她面前。“要加印提示卡吗？”
洛倾颜翻开调研报告，首页结论清晰：“当爱情线突破第四面墙，观众心跳同步率提升47%。”
她摇摇头，指尖轻抚过钢笔水晶。“不用卡片。”
顾逸尘等她下一句。
“让他们自己选择要多少真心。”她说完，抬手将笔帽轻轻旋紧。
桌角的钢笔静静躺着，水晶泛着柔光，像一颗将落未落的星。顾逸尘的手指敲在报告边缘，金属笔帽与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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