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谈话倒是相当融洽，女士和小姐们的下午茶进行到一半时，已经成为米多福特侯爵夫人的法兰西斯女士走了过来，领走了伊丽莎白。
对此夏尔倒是很坦然，他坐在椅子上，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将海绵蛋糕分给爱丽丝，笑着说道：
“法兰西斯姑姑要带莉兹回去练剑了。”
“法兰西斯姑姑的剑术很厉害，要求也很严格，还好莉兹和她不一样。”
爱丽丝忍不住笑，“夏尔更喜欢可爱的淑女吗？”
“毕竟法兰西斯姑姑这样强的美人，实在让人有点害怕。”夏尔很小声地说道，“不过我的新娘是莉兹，她很可爱。”
爱丽丝笑而不语，只觉得这文森特和夏尔父子俩还真是高度相似。
父亲喜欢感情克制，温柔善良的淑女，儿子也喜欢没有自己强，可爱天真的淑女。
相比之下，爱丽丝倒是更喜欢红夫人那样聪明热烈的女性，也更喜欢作为不列颠剑圣的法兰西斯女士。
在社交季结束后，红夫人也仍然经常去威斯敏斯特公爵府拜访，并且和爱丽丝一起参与过好几次音乐会和茶话会。
爱丽丝知道她对凡多姆海威伯爵曾有过一些情愫，这大概是来源于某种少女时代的自卑和仰慕。
想到她对红的执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英国人的确不喜欢这样的发色，那象征着爱尔兰原住民的红发，某种意义上是粗劣血统的象征。
而像红女士的姐姐，瑞秋夫人那样的亚麻色头发，符合雅利安人血统象征的发色，才更显得高贵美丽，受人欢迎。
当然，这些都只是无聊的闲话而已，爱丽丝的发色是银白色，哪一种都不符合，但绝对不会有谁说她血统粗劣。
除非是觉得女王也粗劣。
但少女时期的红夫人大概并不这么觉得，她一直为自己的红发而自卑，直到被凡多姆海威伯爵称赞。
“那时候，他说我的红发很漂亮，像大地燃烧时彼岸花的颜色……”
在某次音乐会的包间里，红女士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诉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爱丽丝，告诉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
大概是在某个瞬间，在那个她挣扎着向全世界求救的时刻，这个女孩的确从天而降，把她从绝望中拯救了出来。
对于安洁莉娜来说，爱丽丝是像姐姐，却不会夺走她任何东西，也不会给予她任何压力的人。
也是会像文森特·凡多姆海威一样，赞美她的人。
她赞美的不仅仅是她的红发，还有她的爱。
“因为安洁莉娜真的很适合红色，你身上涌动着的，深邃的，强烈的，宛如执念一样的爱意，真的非常，非常美丽……”
在那场音乐会结束前，爱丽丝这样说道，“如果那时候的我见到安洁莉娜，也会这样赞美你吧，真美啊，安洁莉娜，你和你的红发都是。”
“你真的很适合红色。”
大概就是那个瞬间，红夫人的心轻轻抽动了一下。
在回去的马车上，她像个孩子一样，伏在比自己年幼的少女腿上，将自己的过往吐露出来。
仿佛教堂中向神明祷告的信徒。
包括她曾有过的，那样强烈的感情。
包括她曾遭遇的，那样强烈的绝望。
心爱的男人娶了心爱的姐姐，爱着自己的丈夫死在相撞的马车里，幸好……
幸好她还有两个孩子。
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会爱着她也会被她所爱的孩子……
所以，她如此感谢爱丽丝。
将她从地狱里，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爱丽丝。
在她诉说的时候，爱丽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像母亲安抚自己年幼的女儿。
分别后的第二天，爱丽丝送给她一对荆棘玫瑰的耳环。
被荆棘环绕的玫瑰，这是威斯敏斯特的家徽。
这对耳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的确或多或少的改变了她们两个的关系，也许也没怎么改变，只是多出某些类似于官方契约的纠葛。
总之，安洁莉娜戴上了耳环，而爱丽丝赞美她的美丽。
下午茶快要结束的时候，伯爵终于姗姗来迟，他是自己来到花园的，没有带上那个站在窗边的孩子。
他微笑着走过来的时候，瑞秋很快意识到丈夫还有公事需要办理，带着夏尔和红夫人一起去了草坪。
“真没想到您今天会来，我应该提前准备好更隆重的接待礼仪才是。”凡多姆海威伯爵笑着说。
爱丽丝自动在脑海中翻译：
下次来的时候请提前几天送上拜帖，不要这么突然。
“我以为伯爵会对莫里亚蒂的消息感到好奇。”爱丽丝也笑着回复他。
你还想不想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了？
爱丽丝在她爹暗示自己和克劳迪亚有私交的时候，就猜这两个老狐狸估计打算交换些什么情报。
作为女王的白手套，贵族之首，颇具名望的威斯敏斯特公爵，自然不应该和女王的黑手套，邪恶贵族，女王的看门犬有什么牵扯。
但小姐夫人们的茶话会不影响嘛。
公爵小姐和伯爵夫人一起喝杯下午茶，怎么能算牵扯呢？
于是爱丽丝就这样出战了。
文森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坦诚地说：“我其实不怎么好奇。”
我妈死都死了，死了多少年了，我好奇这个干嘛？
再者说，别管是谁干的，反正都是女王指使的，就是女王的错，记在她头上准没错。
爱丽丝哑口无言。
厉害了我的凡多姆海威伯爵。
“而且，我猜，莫里亚蒂一无所知。”伯爵含笑着继续说道。
这话还真没错。
前任莫里亚蒂伯爵夫妇还真是蠢得人尽皆知，现在就希望阿尔伯特早日继承爵位，洗清莫里亚蒂的污名。
不然这个姓氏就要和愚蠢挂上等于号了。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爱丽丝在心里吐槽了好几遍，然后才看向伯爵，用带着些审视的眼神看了他半天，才了然地说：
“你不好奇，因为你也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要是打算继续为大英，为女王效命，那自然得搞清楚自己母亲究竟干了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避免自己日后被再次清算。
但如果早就已经心有反义，随时打算揭竿而起，那就没必要在乎家里先代干了点什么事了。
我都造反了，你看我还在意九族吗.jpg
我又不考公.jpg
爱丽丝用打量珍稀物种的眼神看他，满眼写着：看不出来啊，伯爵，你也浑身反骨啊！
凡多姆海威伯爵脸上的表情第二次僵住了，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了解爱丽丝的时候，对方总能带给他一点新的惊喜（震撼）。
她究竟是怎么从一直接推论到一千的，跳过所有步骤直接猜出答案，还猜对了的。
这下文森特的气势稍稍低下去那么一些，他坐在爱丽丝对面的椅子上，拿起茶杯像香槟对饮碰撞时一样，轻轻碰了碰爱丽丝的杯子，还注意着将茶杯的杯口向下挪了一点。
这代表着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并且愿意自己先退一步。
爱丽丝捧着茶杯，笑容回到了她的脸上。
“敬我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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