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三十年未曾换主。
当林婉儿含冤而终，血溅宫墙时，无人敢踏近这片角落半步。风吹落叶，瓦上苍苔，一如这宫中多年无人问津的真相。
今日，却不同了。
宫门由内缓缓开启，朱红斑驳的门漆之下，迎来一身雪衣的阿遥。他身后，是整肃衣冠的宫人，手执新封诏令。
“魏王子奉陛下旨意，接管冷宫，复林贵妃旧位，清其冤迹，封为安宁宫。”
这是属于林婉儿的正名，也是阿遥复仇的最后一步。
他缓步走进那座几欲坍塌的宫室，指腹轻抚过残损的案几、残破的青瓷、甚至那一块裂缝之中的床柱。
这些，母亲曾经都碰过，也在这里，一点点熬过她最后的生命。
阿遥眼眶泛红，却终未落泪。他只是轻声道了一句：
“娘，我把你接回来了。”
—
安宁宫改造工程极为隐秘，傅云辞亲自命内务府以最快速度进行修缮。宫人只道是为“赎罪”，可这赎罪背后藏着多少血债，又有几人知？
江明言悄然入宫，将一份旧档案递至阿遥手中：
“这是当年林贵妃受审时的宫中口供，有人动了手脚。”
阿遥展开文书，指尖顿住。
“林婉儿与江将军私通，意图擅改储位，结党营私，罪不可赦——”这句赫然在目。
“这不是母亲的字迹。”
江明言点头：“确非她亲笔，乃宫中笔吏代写。真正的供词被焚，现今只剩残卷。”
“是谁下的令？”阿遥问。
“初步查出，是当年礼部侍郎之子韩晟，现已升任刑部主事。”
阿遥神色沉冷：“让他来安宁宫一趟，我要亲自问他。”
—
午后，韩晟面色惨白，被带入安宁宫正殿。
“魏王子饶命，小人不过奉命行事！”
“你奉的是谁的命？”阿遥眼神逼视。
“楚丞相！”韩晟跪地高呼，“当年他亲笔下令，命我以林贵妃为罪名掩盖其私转兵资之事。”
原来如此。
楚丞相那年执掌户部，正是林婉儿欲揭之密。而她的死，恰是楚家遮掩罪责的代价。
阿遥缓缓闭目，胸中杀意涌动。
“你，知罪吗？”
韩晟连连叩首：“知罪！甘愿伏法！”
“押入天牢，待日后秋审定罪。”
—
傍晚时分，傅云辞如约前来。
他静立在殿前，看着那重新装饰过的冷宫，内心复杂。
“你当真……要住在这里？”
阿遥点头：“她在这里死的，我要在这里替她活一段。”
傅云辞一时无言，良久，只道：
“我会替她立一座纪念碑，就在御花园西苑，供天下女子瞻仰。”
阿遥淡笑：
“让她成为警醒，也算不枉。”
“你恨我吗？”傅云辞忽然问。
阿遥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
“从未恨你，我恨的是这个天下，曾让你不得不牺牲她。”
这句话，说得傅云辞彻底无言。
是啊，那年他也年轻，也曾跪在林婉儿宫外，求她保全自己。
她说：“若你想要这天下，我便将我的命送给你。”
他接过了天下，也，接过了她的死。
—
夜，落在安宁宫屋檐。
灯火透过窗棂映在阿遥脸上，他展一纸空白信笺，缓缓书下：
“母亲，我已将你的冤雪去，将你的魂迎回。接下来的路，我要替你走下去。若天下未明，我便替你明之。”
笔落纸尽，封入信匣，焚于灯前。
这封信，写给一个已故之人，却像是给未来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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