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红星教职工会议室。
办公室里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条会议桌旁，坐着高一年级各班的班主任、班长，以及几位被徐蒙特意请来的数学、物理老师。
桌面上堆放着一些用旧报纸和麻绳包裹着的、形状各异的物件——那是徐蒙下午带着几个学生干部，从学校闲置的库房深处“抢救”出来的“宝贝”。
此刻包裹已经拆开，露出了里面陈旧甚至蒙尘的真容。
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几盘缠绕混乱的漆包线，几块布满焊点的电路板，几根粗细不一的玻璃管，还有几台外壳发黄、刻度模糊的老式仪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班主任们看着桌上这些破铜烂铁，表情各异。
高一二班的班主任陈国栋皱着眉头，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一块布满灰尘的电路板，仿佛怕脏了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疑虑。
“徐主任，这些...东西...就是你费劲巴拉从北师大‘化缘’来的？这...这能干什么用？看着都像废品站里淘换来的。”
陈国栋特意加重了“废品站”三个字。
旁边几位班主任也纷纷附和。
“是啊徐老师，这年头，课本知识都学不完，弄这些老古董有什么用？”
“学生能有什么想法？除了玩，就是想着怎么偷懒少干活！”
“这不是瞎折腾吗？还组建实验室？有这功夫不如多背几篇课文，多做几道题！”
质疑的声音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弥漫开来。几位被请来的数理老师也沉默着，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表情，显然也觉得徐蒙的想法过于理想化甚至不切实际。
徐蒙坐在会议桌的主位，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带着怀疑和不解的脸孔。
徐蒙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等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才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各位老师，班主任，班长。”
徐蒙开口，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我知道大家的顾虑。担心影响学习，担心学生瞎胡闹，担心没有结果白费力气。”
徐蒙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上一台外壳发黄、刻度模糊的万用表。
“这些器材，旧是旧了点，有些可能确实该进废品站了。但它们曾经是实验的载体，是探索的工具。”
“北师大支援我们，不是施舍废铁，是给我们播下一颗种子。种子能不能发芽，结什么果，得看我们怎么培育。”
徐蒙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过那些皱着眉头的班主任。
“至于学生有没有想法？各位老师，你们小看自己的学生了。想法不是凭空来的，是在实践中，在观察中，在需求中产生的。”
“让学生提想法，不是让他们去发明原子弹，是让他们睁开眼看看身边，看看生活中有什么不方便，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让炉灶更省柴的点子，一个让压水井更省力的结构，一个让晾衣服更快的架子...”
“只要是能方便生活、提高效率的点子，都值得鼓励！”
徐蒙看向几位班长，尤其是高一（一）班的班长张伟和副班长王二柱。
“班长们回去，在班里发动一下。不要设限，任何跟日常生活、生产劳动相关的，哪怕再小的想法，都记下来。不用考虑能不能实现，先提出来！”
徐蒙最后看向那几位沉默的数理老师，语气极其诚恳。
“这个实验室，不需要占用大家太多精力。我只是希望，当学生有了想法，哪怕再幼稚，再天马行空，我们能给他们一个尝试的空间，一点基本的指导。”
“或许十个想法九个是空想，但只要有一个能落地，能真正解决哪怕一点点实际问题，那就是好的！我们不能因为怕失败，怕麻烦，怕耽误那点学习时间，就扼杀了所有可能。这比失败本身更可怕。”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陈国栋推了推眼镜，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徐蒙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出声。
其他班主任也互相交换着眼色，虽然疑虑未消，但徐蒙的话确实让他们无法再轻易反驳“没用”。
张伟，一个身材敦实、眼神透着机灵劲的男生，忍不住开口：“徐主任，那...要是真有同学提出想法，我们具体怎么弄？”
“是啊徐老师，”副班长王二柱也挠了挠头，“这些器材...我们也不懂啊。”
徐蒙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器材不懂没关系，我会教。想法提出来，我们一起筛选、讨论。觉得有可行性的，我们就试着动手。到时候，我会请我在北师大的师兄师姐，或者我认识的厂里的技术员来当‘外援’指导。”
“记住，我们不是要搞什么高精尖，是立足实际，解决问题。哪怕最后只是做个粗糙的模型，弄明白一个原理，也是收获。好了，话就这么多。班长们回去传达吧。散会。”
班主任和班长们陆续起身离开，带着复杂的心情和桌上的“废品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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