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骑着那辆崭新的永久28加重，在一众或老旧或步行的身影中，显得格外醒目。很快找到了位于主教学楼一层的教导处。
教导主任朱永福，是个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袖口磨得有些毛边，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透着一股教育工作者特有的、略显刻板的严谨。
办公室里朱永福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抬起头。
“请进。”朱永福的声音平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腔调。
徐蒙推门进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不谄媚也不疏离的微笑。
“朱主任您好，我是新调来的老师，徐蒙。这是我的报到证明和介绍信。”
徐蒙把将盖着鲜红印章的材料双手递了过去。
朱永福接过材料，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看。
当看到“徐蒙”这个名字和“北师大毕业”的字样时，朱永福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抬头又仔细打量了徐蒙一番。
“徐蒙同志，欢迎欢迎！”
朱永福脸上露出了笑容，站起身和徐蒙握了握手，力度适中。
“北师大，好学校啊！咱们高中正需要你这样科班出身、有知识有干劲的年轻血液！”
朱永福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示意徐蒙坐下。
两人落座后，朱永福开始履行程序性的介绍：“徐老师，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朱永福把徐蒙带到窗户前面，开始给徐蒙介绍。
“这里是咱们的教导处。教学楼，你刚进来看到了，一共三层，高一在二楼东侧，高二在西侧，高三单独在北边那栋小红楼。操场在西南角，图书馆在主楼后面那排平房，食堂在东北角，挨着锅炉房。哦，对了，”
朱永福像是想起什么，特意补充道，“厕所，主楼每层东西两头各有一个。校长室在二楼最东头，挨着会议室。”
朱永福的介绍很细致，徐蒙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等朱永福说完，徐蒙微笑道：“谢谢朱主任，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朱永福看了看桌上的座钟，“时间差不多了，走，我带你去高一年级办公室，跟大家认识认识。”他站起身，拿起徐蒙的报到材料。
高一年级办公室在主教学楼二楼东侧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大屋子，光线充足。
靠墙摆放着十几张深褐色的旧式办公桌，桌上堆满了教案、红蓝墨水瓶、沾满粉笔灰的黑板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粉笔灰味、旧纸张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此刻，办公室里坐了十来位老师，有的在埋头备课，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三三两两低声交谈，为新学期第一天做着准备。
气氛不算热烈，但透着一种开学特有的忙碌感。
朱永福领着徐蒙走进办公室，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各位老师，大家静一静，耽误大家几分钟，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徐蒙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探究，也有几分对新面孔的例行公事般的打量。徐蒙神色坦然，面带微笑，迎接着这些目光。
朱永福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介绍道：“这位是徐蒙，徐老师！从红星小学调过来的，以后就加入我们高一年级组了！徐老师是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
朱永福特意强调了“北师大”，引来几声低低的惊叹和羡慕的目光。
在这个年代，北师大毕业，本身就是金字招牌。
朱永福话锋一转，带着点神秘和强调的语气，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而且啊，徐老师可不仅仅是学问好！他还是我们区的模范人物！协助公安部门，破获过多起重要案件！什么聚众赌博啊，打击小偷小摸（三只手）啊，甚至…”
朱永福刻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加重了语气。
“还协助破获过敌特分子（间谍）的案子！是真正智勇双全、立场坚定的好同志！得过街道和公安分局的表彰锦旗！”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协助公安？”
“抓赌？抓小偷？”、
“还…抓间谍？！”
“我的天…”
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开来。
老师们看向徐蒙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惊讶、难以置信、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疏离。
毕竟，“抓间谍”这个词，在六十年代中期的语境下，分量太重了，带着一种神秘和危险的气息。
一个老师，怎么会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还“多次协助”？这听起来太传奇了！太不“老师”了！
大部分老师脸上都浮现出礼貌但明显带着怀疑的笑容，纷纷点头致意：
“徐老师好！”
“欢迎徐老师！”
“北师大高材生，了不起！”
“以后多指教啊！”
言语是客气的，但眼神深处的疑虑和距离感，徐蒙感受得一清二楚。面色如常，微笑着向四周点头回应。
“各位老师好，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关照。” 态度谦逊，不卑不亢。
就在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里有些凝滞的气氛。
朱永福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话可能引起了不必要的猜测，连忙借着铃声说道。
“好了，时间到了，大家准备上课吧。”
朱永福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斟酌措辞，然后以一种宣布既定事实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哦，还有一件事。考虑到高一年级组需要更有力的统筹协调，特别是新学期伊始，各项工作千头万绪。经校领导研究决定，”
“暂时由徐蒙老师，代理高一年级主任一职！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徐老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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