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翻涌的天际突然炸响十三声裂帛般的尖啸。
陆九渊抬眼时，十三道赤黑相间的光影正从魔界之门中倾泻而下。
那些光影落地便凝成人形——有青面獠牙的夜叉，有披头散发的女魅，有浑身缠着锁链的枯骨，最中央那尊生着九颗头颅的巨汉，每颗头颅都咧着渗血的嘴，发出刺耳的共鸣：\"小友可知，我等乃魔界七十二殿主座下护法？\"
\"知道。\"陆九渊指尖轻轻抚过剑柄，金蛇符文在他掌心灼出淡金色的印记。
系统方才提示的\"以剑证道\"气运正顺着锁魂藤在气海翻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经脉里流淌的，是比之前更灼热的力量。\"但我还知道，\"他忽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像极了说书时抖开最后一张底牌，\"说书人讲'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最后总要补一句'怕的就是专打罩门的锥子'。\"
九首巨汉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它作为真仙九百年，第一次在人类修士眼中看见猎人般的光。
第一剑起于风。
陆九渊足尖点地，身影如游鱼般窜入十三真仙中央。
戮仙剑出鞘的刹那，金蛇符文化作实质的金焰，将他整个人裹成一团流动的光。
青面夜叉的钢叉刚举到半空，剑尖已点在它喉间；女魅的蛊惑音才溢出舌尖，剑气已洞穿她心口的魔丹；枯骨的锁链刚缠上陆九渊的脚踝，金焰骤然暴涨，锁链化作齑粉，连带着枯骨的脊椎都被绞成碎片。
武曌攥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
她望着那团金焰中穿梭的身影，忽然想起当年在感业寺，她隔着竹帘看玄奘法师讲经时，帘外那只扑火的飞蛾——明明是最脆弱的生物，偏要撞向最炽热的光。
可此刻的陆九渊，哪里是飞蛾？
他分明是那团光本身。
\"第二尊！\"系统提示音混着骨骼碎裂声炸响时，东皇太一按在腰间太阿剑上的手松了又紧。
这位大秦旧帝曾在咸阳宫见过蒙恬率三十万锐士冲锋，见过项籍破釜沉舟的气势，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不是以力压人，而是以势吞人。
每一剑都精准得像是算好了对方的命数，每一次出剑都带着\"这故事就该这么讲\"的笃定。
\"第十尊。\"
最后一道魔骸消散时，陆九渊的衣袂已被血雾染成暗红。
他收剑入鞘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了剑上的金蛇。
十三尊真仙的魔丹在他脚边凝成十三颗幽蓝的珠子，其中最大的那颗正滴着黑血——那是九首巨汉的元丹，此刻正被剑气钉在地面，像颗被戳破的毒囊。
\"小友好手段。\"荀子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
这位圣贤庄宗师见过太多少年天才，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狠\"——不是杀人的狠，是\"我要写的故事里，你只能当配角\"的狠。
他忽然想起陆九渊在圣贤庄讲《刺客列传》时，讲到荆轲刺秦那一段，惊堂木拍得桌案都裂了道缝：\"这剑刺不中，不是荆轲的错，是故事还没写到他赢的时候。\"
此刻的陆九渊，大抵觉得这故事，该写到他赢的时候了。
魔界之门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
武曌的玉佩\"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她猛地抬头，眼底映出魔界之门深处翻涌的紫黑色气团：\"停手！
那是金仙......\"
话音未落，气团已凝成一道身影。
那是个穿墨绿长袍的男子，面容清俊得近乎阴柔，指尖转着根镶满骷髅的骨杖。
他扫过满地魔骸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人间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倒像是......\"他忽然眯起眼，\"带着系统的穿越者？\"
陆九渊的瞳孔骤缩。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直接点破系统的存在。
锁魂藤在气海里疯狂扭动，系统提示音接二连三地炸响：\"检测到未知威胁！
检测到未知威胁！\"
\"有趣。\"墨绿男子抬手，骨杖尖端的骷髅突然睁开眼，\"我在魔界听了三百年故事，倒要看看，你的故事有没有结局。\"
他话音刚落，陆九渊的剑已到眼前。
这一剑没有金蛇环绕，没有剑气轰鸣，只是普普通通的直刺——像极了他说书时，讲到\"李寻欢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手指虚点桌面的动作。
墨绿男子的骨杖刚要招架，剑刃已穿透他的胸膛，从后背穿出三寸。
\"怎么可能......\"他低头望着胸前的血洞，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慌乱，\"我是金仙......\"
\"金仙？\"陆九渊抽剑的动作顿了顿，\"我在话本里看过太多'天下无敌'的角色，最后都死在'但书'后面。\"他舔了舔嘴唇，眼里的光比剑上的血更亮，\"比如'但他遇到了更狠的主'，比如'但故事还没写到他输的时候'。\"
墨绿男子的身影开始消散。
他最后看了陆九渊一眼，那眼神里有恐惧，有不甘，还有一丝恍然——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剑，是持剑者相信自己必胜的疯劲。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斩杀魔界金仙·幽骨，特殊奖励：系统权限+1。\"
陆九渊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条提示，魔界之门突然剧烈震颤。
一道遮天蔽日的巨手从门中探出，每根手指都缠着燃烧的黑焰，所过之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远处的山峰\"轰\"地崩塌半边。
巨手中央浮着张模糊的脸，声音像滚过铁砧的雷霆：\"好个陆九渊，连杀十五尊真仙、一尊金仙，当我魔界无人么？\"
\"不是无人。\"陆九渊踏空而起，风掀起他染血的衣摆，\"是你来得太晚。\"
他的身影在巨手阴影下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刺眼。
武曌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在洛阳宫，她站在则天门上，看着狄仁杰捧着《罗织经》说\"陛下，这是来俊臣的绝笔\"时，她心里腾起的那股火——不是愤怒，是终于遇到旗鼓相当对手的兴奋。
巨手的指尖已经触到陆九渊的头顶。
他忽然笑了，像说书人抖出最后一个包袱：\"各位看官，今日这书，该收个漂亮的尾了。\"
戮仙剑在他手中绽放出万丈金光。
金蛇符文化作千万道金链，缠上巨手的每根手指；锁魂藤从他气海窜出，裹住剑身，将系统所有的气运都注入这一剑。
陆九渊大喝一声，剑刃直刺巨手中央那张脸——
不是刺向敌人，是刺向魔界之门的核心。
\"咔嚓！\"
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巨手的黑焰突然熄灭，魔界之门裂开蛛网状的裂痕，那张模糊的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陆九渊的剑穿透门扉的刹那，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几乎要震破耳膜：\"检测到大罗真仙·魔翳！
斩杀进度99%！
警告！
警告！\"
但他已经收剑入鞘。
魔界之门\"轰\"地闭合，巨手化作漫天黑雨消散。
陆九渊悬浮在半空，衣袂猎猎作响，剑尖还滴着暗金色的血——那是大罗真仙的血。
下方众人望着他的身影，连呼吸都忘了。
武曌摸了摸自己眉梢的小疤。
当年骆宾王骂她\"秽乱春宫\"时，她气得摔了三个茶盏；后来徐敬业起兵，她在紫宸殿看军报看到天亮；此刻望着陆九渊，她忽然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真正让人震撼的，是有人用一把剑，在天地间刻下自己的名字。
\"小友。\"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有些事，等此战结束，我想与你好好说说。\"
陆九渊转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说书人最不怕的就是故事长。\"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
不知何时，附近的百姓已聚在山脚，望着空中那道身影，喊着\"剑仙\"、\"真神\"。
陆九渊低头时，看见人群里有个穿粗布衫的小娃娃，正举着根树枝当剑，有模有样地比划。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在茶馆听老说书人讲《蜀山剑侠传》时，老的说：\"剑仙剑仙，不是要做天上的仙，是要做人间的光。\"
此刻的他，大概算是摸到那光的边了。
魔界之门后的黑暗里，魔翳捂着心口的剑伤，望着闭合的门扉，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身后跪着的魔将战战兢兢：\"陛下，是否要......\"
\"不必。\"魔翳抹去嘴角的血，声音里带着几分赞叹，\"能逼得我动用大罗法相，这陆九渊，倒是有点意思。\"他望着门扉上残留的金蛇印记，忽然笑了，\"不过人间与仙界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陆九渊不知道门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望着逐渐散去的血云，觉得气海里的锁魂藤又粗壮了几分。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但他已经懒得去听——比起那些数据，他更在意刚才那个举树枝的小娃娃，会不会在二十年后，也成为某个故事里的主角。
武曌的目光始终没从他身上移开。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那是当年李治送她的定情物，此刻玉佩上的裂痕里，正渗出一丝极淡的金光——那是陆九渊剑气的余韵。
她知道，有些秘密，是时候揭开了。
比如仙界为何千年不闻动静，比如魔皇为何突然大举进攻，比如......
陆九渊转身落地时，她走过去，将一块染着金纹的帛帕递给他：\"擦把脸吧。\"
他接过帕子，抬头时正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暗潮里，藏着比魔界更古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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