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彩楼前，胡商们的炫富比拼正酣。粟特人的金丝红薯盆景、波斯商人的蜜饯珍馐、回鹘冰雕的禅意冻羹，引得围观人群阵阵喝彩。就在气氛最热烈时，忘忧居的伙计突然敲响铜钹。
\"铛——\"
清脆的金属声穿透喧嚣，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阿沅推着独轮车缓步而来，车上三只陶坛红纸封口，墨笔题着\"九重天\"三个遒劲大字。
\"此乃忘忧居新酿，名唤‘地龙烧’。\"苏晚掀开第一坛封泥，浓郁的酒香瞬间席卷全场。那香气极特别——初闻是红薯的焦甜，细品却有谷物的醇厚，尾调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辛辣。
骨力罗的鼻子抽了抽，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用番薯酿的？\"
孙思邈捋须轻笑，取来三只青瓷盏。
第一杯酒液澄澈如琥珀，老道指尖轻点盏沿：\"头道酒，名‘春耕’，饮之如沃土初醒。\"
达里乌什将信将疑抿了一口，瞳孔骤缩。这酒入口竟真有泥土蒸腾的气息，恍惚让人看见农夫弯腰插秧的画面。
第二杯略浊，泛着蜜色光晕：\"二道酒‘夏耘’，似烈日晒背。\"
回鹘商人阿史那饮罢，额头立刻沁出汗珠，仿佛真的置身酷暑田间。
第三杯最是奇特，酒色紫红，盏底沉着细碎金箔：\"三道酒‘秋收’，饮尽方知丰年味。\"
骨力罗抢过一饮而尽，突然怔住——喉头先涌上红薯的甘甜，继而化作新谷的芬芳，最后竟品出一丝酸辣粉的余韵！
\"不可能！\"达里乌什摔了酒盏，\"番邦土瓜怎能出此琼浆？\"
崔衍抱刀冷笑：\"波斯蜜饯尚需三年窖藏，这酒酿了多久，诸位不妨猜猜。\"
阿沅突然捧出个陶瓮，掀开竟是发酵中的薯泥：\"从挖薯到出酒，前后不过七日。\"
胡商们哗然。他们哪知道，孙思邈以药曲催化，辅以终南山的雪水，硬是将酿酒周期缩至极致。更绝的是瓮底那层褐色粉末——老道特意添了炒焦的薯皮，赋予酒液独特的烟熏风味。
\"此等秘法...\"骨力罗眼珠一转，\"某愿以龟兹琉璃窑相换！\"
\"且慢！\"阿史那拍出块羊脂玉牌，\"高昌国三条商道，换这酿酒图！\"
正当众人争抢时，市署官员突然鸣锣开道。
\"京兆尹有令！\"差役高举鎏金杯，\"今日斗酒胜者，赐‘西市魁首’匾！\"
全场寂静。那金杯乃太宗年间所制，专验酒品高下。差役先将哈桑的蜜饯化汁入杯，酒液竟浮起黑沫；再试骨力罗的盆景甘露，杯壁立刻挂霜。
轮到\"地龙烧\"时，金杯突然嗡鸣，杯身浮现细密的水珠——这是遇佳酿才会有的\"杯壁垂泪\"异象！
\"胜负已分。\"差役刚宣布，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原来不知何时，忘忧居伙计已向围观百姓分赠小杯试饮。
暮色四合时，胡商们垂头丧气地散去。
忘忧居后院却热闹非凡，新启的薯酒坛排成北斗七星状。苏晚拍开最后一坛封泥，酒香惊飞檐下栖雀。
\"其实...\"她突然压低声音，\"这酒还能更烈。\"
众人循着她手指看去，墙角静静摆着个铜制怪器——那是苏晚按后世记忆打造的简易蒸馏器！
崔衍的刀\"当啷\"落地：\"你早会酿烧酒？\"
\"不然呢？\"苏晚眨眨眼，\"真当‘九重天’是白叫的？\"
夜风拂过，酒香漫过长安一百零八坊。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恍惚听见满城都在传唱新谣：\"地龙烧，忘忧调，三杯饮尽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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