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在修真界不过弹指间。
千元站在混元盟最高的观星塔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
自从青崖从沉睡中苏醒，混元盟的势力扩张了三倍有余，仙魔两道皆不敢轻易招惹。这本该是值得庆贺的事，但——
\"阁主，青崖大人又独自去北境了。\"弟子来报，\"这次连随从都没带。\"
千元的手指顿住。这是本月第三次了。
\"知道了。\"他挥退弟子，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
青崖变了。
苏醒后的青崖比从前更加沉稳强大，处理盟务雷厉风行，对仙魔平衡的掌控堪称完美。
但那个会为尝到新点心而雀跃、会因看到彩虹而驻足的单纯少年，似乎永远留在了沉睡之中。
最令千元不安的是，有时深夜路过青崖的居所，会听到里面传出低语声，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可每次推门而入，都只见青崖一人。
\"或许只是我多心...\"千元喃喃自语，却摸出了怀中的传讯玉简。
玉简毫无反应。自从苏醒后，青崖就再没用过它。
夜幕降临时，千元终于按捺不住，御剑前往北境。穿过层层阴云，他在一处荒废的祭坛前发现了青崖的身影。
青崖背对着他，正在祭坛中央摆放什么。月光下，那半黑半白的长发泛着奇异的光泽，比三年前又长了许多，几乎垂到脚踝。
千元收敛气息，悄悄靠近。当他看清祭坛上的东西时，呼吸一滞——那是一块刻着\"梦朔雪\"三字的灵牌，周围摆着七盏续魂灯。
\"谁？\"青崖突然转身，眼中寒光乍现。
千元从阴影中走出，长剑已然出鞘：\"我也想知道——你是谁？青崖呢？\"
空气凝固了。青崖——或者说这个占据着青崖身体的存在——静静地看着千元，异色双瞳中流转着千元读不懂的情绪。
\"你跟踪我。\"这不是疑问。
\"回答我的问题！\"千元的剑尖抵上对方咽喉，\"青崖从来没单独接触过陌生人。\"
剑尖与肌肤相触的瞬间，一圈粉色波纹荡漾开来。混元锁的印记在青崖胸口亮起，却不再是熟悉的柔和光芒，而是带着几分冷冽。
青崖轻轻拨开剑尖，这个动作优雅得不像千元认识的那个少年：\"我是他，也不是他。\"
\"什么意思？\"
\"我们一体双魂。\"青崖走向祭坛，手指抚过灵牌，\"只不过他是主，我是副魂。沉睡期间，他的魂体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离开了。\"
千元的手微微发抖：\"他...死了？\"
\"不。\"青崖摇头，\"他让我转告你，他叫梦朔雪。'青崖'是为我取的名字。\"
灵牌上的名字突然变得刺眼。千元想起五年前在仙魔战场核心，青崖吞下那滴\"真心露\"后痛苦的表情。难道那时候...
\"他早就知道你的存在？\"千元声音嘶哑，\"那为什么...\"
\"因为他一直以为我是魔魂，而他是仙魂。\"青崖——现在或许该称他为真正的青崖了——露出一丝苦笑，\"直到魂体虚弱不得不离开时，他才恢复前世记忆。\"
夜风卷起祭坛上的香灰，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青崖注视着那漩涡，继续道：\"如果没有他的转生，我要开启灵智达到化形，还需千年甚至更久。\"
千元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混元锁选择他...不，选择梦朔雪作为'锁灵'，是因为...\"
\"或许他自身就是混沌本源。\"青崖接过话头，\"而我，是那株灵芝原本懵懂的意识。\"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千元一时难以消化。他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三年来所有异常都有了解释——那些深夜的低语、偶尔流露的陌生表情、对某些往事记忆的偏差...
\"他现在在哪？\"千元最终问道。
青崖指向灵牌：\"或许在里面，也或许……。他说...一切从心，无需执着于什么……。\"
千元猛地抓住青崖的手腕：\"怎么见到他？告诉我！\"
出乎意料的是，青崖没有反抗。他任由千元抓着，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怜悯的神色：\"你早就知道答案。\"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千元头上。他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摸向胸前的半块玉锁——五年来，它一直安静地挂在那里，像一句无言的承诺。
\"真心...为钥...\"千元喃喃自语。
青崖点点头，退到祭坛边缘：\"他在等你。但在此之前...\"他指了指混元盟的方向，\"我们还有未竟的事业。\"
千元抬头，看到青崖脸上浮现出他熟悉的表情——不是梦朔雪的沉稳，不是这三年来的疏离，而是最初那个单纯灵芝精的腼腆微笑。
\"你...?\"
\"我也是青崖。\"青年调皮地眨眨眼，\"只不过现在终于能做完整的自己了。\"
月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千元站在阴影里，青崖沐浴在月光中，一如他们初次相见时的模样。
\"我需要时间。\"千元最终说道。
青崖理解地点点头：\"我们有的是时间。\"
返程的路上，千元不断摩挲着胸前的半块玉锁。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微微的温热，像是远方友人的问候。
圣仙洲极北深渊，在历经沧桑后形成了一道神秘的地域，深渊两旁的山上花草茂盛，树木丛生，而深渊内部确实漆黑幽暗，一眼忘不见低。
下面灰雾朦胧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渡劫竟对于下仙洲的生灵来说犹如神只，好贵不可亵渎。
深渊底部一个雪白色光罩散发着森森寒气，其上雷蛇游走不定。
光罩中心白衣盘膝而坐，眉头紧锁，雪色长发铺展无风轻摆如潺潺流淌的清溪。
魂海空间内的无极古玉前，秋月白的魂体与本体相同姿势端坐着，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圣仙洲……阴谋……本座定要寻个真相。”
而此刻的梦朔雪再次站在黄泉路上，周围是无数缓缓前行的亡魂。
灰暗的天空没有日月，只有一层朦胧的幽光笼罩着这条无尽的长路。脚下的石板泛着冷青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上，寒意渗入魂体深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半透明，泛着微弱的灵光，与周围那些灰白的亡魂不同。
\"原来死的次数多了是这样的感觉。\"
队伍缓慢前行，梦朔雪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亡魂。
有浑身焦黑的，显然是被火烧死；有脖颈扭曲的，大概是吊死鬼；还有胸口插着刀刃的，死前经历过厮杀……每个亡魂都保持着死时的模样，神情麻木，双眼空洞。
\"这次还要轮回吗？\"梦朔雪心中升起一丝抗拒。
他修行几世，历经劫难，最终却还是逃不过一死。如今，他竟还要像这些浑浑噩噩的亡魂一样，再次去投胎，去忘却一切，重新开始？
\"不……\"他脚步渐渐放慢。
鬼差在队伍后方挥舞着铁链，抽打着那些走得太慢的魂魄，喝骂声不绝于耳。可梦朔雪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
\"我真的……要去轮回吗？\"
就在他恍惚之际，余光忽然瞥见黄泉路的边缘，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个灵体。
不同于亡魂的灰白，它周身泛着淡淡的蓝光，身形介于虚实之间，时而清晰，时而透明。
它没有跟随亡魂的队伍，而是独自沿着黄泉路的岔道走去。
梦朔雪鬼使神差地转头，盯着那个灵体。
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首，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然后，它继续向前，身影渐渐隐入灰雾之中。
梦朔雪的心神被牵动，脚步不由自主地偏离了主路。
\"喂！不准乱走！\"鬼差的怒喝从身后传来。
可他已经踏上了那条岔路。
灰雾翻涌，四周的景象骤然模糊。待雾气散去时，梦朔雪猛然发现——
黄泉路不见了。
亡魂、鬼差、幽光……全都消失了。
只有那个灵体，仍在不远处静静站立，似乎在等他。
梦朔雪心头一紧。
他走岔了路。
现在，他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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