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的日军守备司令部,仿佛一座压抑的活火山。表面肃静,内里却涌动着秋山慎一炽热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内部清洗的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也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气息。
每一个进出这里的军官都步履匆匆,面色凝重,眼神交汇时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生怕一个不慎便引火烧身。
就连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狼狗,此刻也耷拉着耳朵,趴在角落,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秋山的办公室内,厚重的窗帘半掩着,只透进几缕昏沉的光线,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
他背对着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站在那幅巨大的、标注着无数红蓝箭头的军事地图前。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刮擦着代表独立团根据地的那片山区,尤其是在黑风峪的位置,几乎要将其灼穿。
黑风峪的失败,不仅仅是一次战术挫折,更像一根深入骨髓的刺,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极度自负的神经,提醒着他那场“智商和谋略上的双重碾压”。
“刘桑,”秋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突然转向侍立一旁,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刘大志
“你对目前独立团的动向,有何看法?”
刘大志心脏微微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恭顺与谨慎,甚至微微躬了躬身:
“太君,独立团经此一役,虽获小胜,但伤亡必然惨重。依卑职浅见,他们眼下最紧要的,应是休养生息,巩固防御,短期内恐怕无力主动出击。”
他的语速平稳,措辞符合一个伪军军官的身份和认知。
“巩固防御……”秋山像一头审视猎物的豹子,缓缓踱步到刘大志面前,鹰隼般的目光几乎要刺入他的眼底,
“他们靠什么巩固?兵力?武器?还是……粮食和药品?”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刘大志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不让自己的眼神有丝毫闪烁:
“太君明鉴。八路一向缺乏物资,尤其是药品和盐。黑风峪一战,他们的消耗定然巨大。此时,正是其最为虚弱的时候。”
他精准地重复着秋山可能希望听到的判断。
“虚弱?”秋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自嘲,“越是虚弱的野兽,警惕性越高,也越容易……被内部的问题拖垮。”
他话锋一转,如同毒蛇吐信,突然问道:“刘桑,我记得你之前提供关于王德贵的情报,非常及时。你们在一起共事,是否还发现过其他行为诡异?或与外界有异常联系的人?”
来了!这是秋山在血腥清洗之后,对内部人员的再次筛查,尤其是对他这个“幸存者”的试探。
好在周锐事先与刘大志推演过多种可能,此刻他按照预定方案,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眉头微蹙,随即又显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仿佛在努力回忆又生怕说错话:
“回太君,王副队长……不,王德贵此人行事确实……颇为谨慎,卑职虽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但您也知道,他背景复杂,平日除了必要的公务,日常并未有过多接触,他对卑职……也多有提防。”
他巧妙地暗示了王德贵的“独立性”和与自己的“疏离”,这是符合逻辑的。
“至于其他人……”刘大志适时地停顿,露出为难的神色,“卑职人微言轻,平日接触层面有限,实在不敢妄加揣测,以免误导太君。”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恭顺,补充道,
“不过,太君提醒的是!卑职定当加倍留意,暗中观察,若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必第一时间向太君报告!”
秋山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窥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办公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墙壁上挂钟的滴答声,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半晌,秋山才缓缓移开视线,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下去吧。记住,忠诚,是皇军最看重的品质。”
“哈依!卑职誓死效忠皇军!为太君效劳,万死不辞!”
刘大志挺直身体,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然后迈着尽量平稳的步伐退出了办公室。
直到转过走廊拐角,确认脱离那令人窒息的视线,他才感到后背军装里的底衣已被冷汗浸湿了一片,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他知道,秋山的疑心并未完全消除,自己犹如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悬丝,周围是弥漫的迷雾,脚下是致命的虚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回到自己的住处,刘大志反锁好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内外,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敢耽搁,立刻启动了紧急联络信号:将窗口特定位置的一盆不起眼的仙人掌移动了角度。
夜深人静时,他借着倒垃圾的由头,将一份用密写药水书写、卷成细条塞入半截烟卷内的情报,投入了附近一个伪装成垃圾倾倒点的死信箱。情报内容简明扼要:
秋山疑心未消,内部清洗仍在继续,需暂缓活动,蛰伏待机;秋山关注点已转向根据地物资匮乏问题,可能采取进一步封锁及心理战;自身暂无暴露迹象,但处境危险,需做好应急准备。
与此同时,秋山那把名为“冯一手”的“软刀子”,也在按照主子的意图,悄然挥向独立团根据地的肌体。
几天后,靠山屯,一个位于根据地边缘,饱受战火和封锁困扰的村庄。那个背着陈旧药箱、摇着铜铃的游方郎中冯一手,再次出现在了村头的打谷场。
他一副风尘仆仆、悬壶济世的模样,很快就吸引了几个身体不适的村民围拢过来。
他给一个咳嗽的老汉号了脉,慢条斯理地开着方子,嘴里唉声叹气:
“老哥,你这病是积劳成疾,风寒入里,得用好药温养啊。方子里这几味药,本是寻常,可惜啊,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好药难寻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
“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路过西山那边,听说八路的野战医院都快断药了,好多重伤员缺医少药,都只能用些土方草药硬扛着,那情形……唉,造孽啊……”他摇着头,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神色。
他又转向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大娘,家里粮食还够吃吗?我看这孩子面色,有点亏虚,可得早做打算,给孩子补补。”他眼神瞟了瞟敌占区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我前些日子从那边过来,听说皇军……唉,反正迟早要有大动作,到时候兵荒马乱的,粮食金贵着呢!独立团那么多张嘴要吃饭,万一……到时候征粮,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那股暗示性的忧虑,却像毒液一样渗入听者的心里。
这些看似关心、实则包藏祸心的话语,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部分本就因封锁而生活困顿、内心充满不确定性的村民中悄然传播、发酵。
虽然大多数根据地的群众基础牢固,依然坚信独立团是他们自己的队伍,但恐慌与疑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会在缺乏阳光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有人开始偷偷将本就不多的粮食藏得更深;有人看到工作队队员来到村里,眼神躲闪,欲言又止;村庄里往日那种军民一家、毫无保留的支持氛围,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独立团团部,赵大勇和牛剑锋也很快从不同渠道感受到了这股悄然涌动的暗流。
“老赵,下面几个村子,特别是靠山屯、李家洼一带,反映上来一些情况,”牛剑锋拿着几份地方干部和基层民兵送来的报告,眉头紧锁,“宣传队的工作起到了一定作用,大部分群众是明白事理的,对鬼子的阴谋有清醒认识。但确实有少数人,特别是家里有亲人在野战医院救治,或者本身存粮就不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心里不踏实,这种情绪有一定的传染性。”
这时,周锐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帽檐上还沾着些许尘土,他对两人敬了一个军礼:“团长,政委好!”
“回来的正好,老周。”赵大勇示意他坐下,“流言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周锐接过牛剑锋递过来的一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神色严肃地汇报:
“团长,政委,调查有眉目了!综合各村的反映和我们的初步排查,这些动摇军心、挑拨离间的怪话,源头大多指向一个叫冯一手的游方郎中。此人行踪诡秘不定,凭借走村串户看病的机会散布谣言,非常狡猾,想要抓到他的现行,还得花上一些日子,摸清他的活动规律。我已经通知各村民兵队长和我们的隐蔽哨,加强留意他的踪迹,一旦发现,立即控制并上报。”
赵大勇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缸跳了一下,他沉声道:
“看来秋山这老鬼子,是铁了心要跟我们打一场‘攻心战’了。他以为靠这些小把戏,派个江湖郎中摇唇鼓舌,就能动摇我们的根基,那是痴心妄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物资问题,是实实在在的软肋,敌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群众有疑虑,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不到位的地方,也说明敌人的毒计在一定程度上戳中了我们的痛点。”
赵大勇将目光转向周锐,又给他续了一杯水:“老周,你们特工科现在的压力最大,两头都得兼顾。对内,要紧密配合地方同志和政治处,尽快揪出冯一手这条毒蛇,拿到他替鬼子办事的确凿证据,然后公之于众,彻底粉碎谣言,挽回影响!对外,秘密贸易通道的建立,必须加快进度!药品,尤其是消炎药、止血药,还有食盐,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关系到伤员的生命和部队的战斗力!”
周锐面容坚毅,尽管眼中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目光依然锐利:“团长,政委,你们放心。内线同志暂时安全,我们已经收到了他的警示,会调整接头方式策略。冯一手这边,布控已经展开,只要他再露面,就跑不了!”
他再次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至于药品和食盐等紧缺物资的采购,我们通过地下党同志的牵线搭桥,已经物色了几个比较可靠的、有爱国倾向的商人,正在通过多重渠道进行秘密接触和甄别。目前初步筛选出两到三家,背景相对干净,也有能力搞到部分物资,正在洽谈具体细节和运输路线,确保第一次交易绝对安全。”
赵大勇走到墙壁上那幅略显粗糙但标注详细的地图前,手指点向敌占区与根据地交错的、如同犬牙般复杂的区域,那里河流、山路、关卡、据点密布:
“告诉我们的同志,既要大胆谋划,敢于深入虎穴,又要小心执行,如履薄冰。需要团里提供什么支持,无论是人手、经费还是武装掩护,尽管提!根据地数万军民的生命线,就握在你们手里了!我们必须打赢这场经济封锁战和心理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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