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蝶正在做饭，听到声音赶紧从里屋走了出来，招呼二人，“沈小姐，里边坐吧，我刚好做了饭。”
“不用。”沈知意虽然要秋蝶帮忙，可却并非百分百信任，就怕他帮了秋蝶，秋蝶反而为了逃避。会在饭菜里动手脚，便直奔主题，“你丈夫已经被几个赌客送到了京衙，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内务必要把传言给我散开，据事而论，不用夸大其词！事情完成后去东街翠静轩对面等我。”
东街翠静轩的对面，便是江枫送给她的铺子。
秋蝶整日里在京都城内来回跑，各大有名商铺自是早就耳熟能详，“我明白了，沈小姐！这两日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沈知意纠正她，“是必须把这件事做好！否则我也不会对你心软到哪儿去！”
话落，沈知意带柳叶离开了。
独留秋蝶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
她看着屋里那桌饭菜，眼神逐渐晦暗。
秋蝶的女儿来香很是好奇，“娘刚刚那个小姑娘是什么人啊？怎么瞧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挺狠的！”
“那是相府二小姐！”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崔如烟如今应该是嫁给了相爷为妾，那这个沈二小姐，就是崔如烟的女儿。
之前因为太紧张，她虽然有这么想过，却不敢肯定，眼下倒是能确认了这个事实。
“她是要娘做什么啊？”
“这事你就不用打听了！回屋吃饭！娘都会处理好的！等这事结束之后，娘带你还有外婆外公一起离开京都城。”
所谓的能得三皇子或者江府庇护，当时她听到的时候挺激动，可如今想来，就怕事情完成之后，这沈二小姐也会要了她的命，那毕竟是沈家的后代啊！说的话可不能全信。
“小姐，那秋蝶会老老实实按您的要求做吗？现在对她而言，最大的威胁被送进了京衙，完全可以马上带着家人跑路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
“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拿命去赌了！”
……
翌日一大早，整个相府炸开了锅。
沈清远刚下早朝，便急匆匆的直奔崔氏这儿来了，眼神凝重又满脸懊恼的问“你在知意前边，还怀过一个孩子？”
崔氏心中震惊不已，下意识望向了沈知意，想问女儿是不是他传出去的消息，可爱与沈清远还在场，她稍微有点异样的举动都会被看穿。
关于一胎的事情，老爷子可是明确警告过她，不准再相爷面前提及。
所以这会儿，哪怕崔氏很想将一肚子口苦水倾吐而出，你还是忍住了，勉强挤出一抹笑，装糊涂道，“相爷，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呢？”
“你不知道？”沈清远不相信，他回来之前顺着流言，问了几个人后，找到了秋蝶，从秋蝶那里得到了完整的事情经过，恰好能与当初如烟消失那段时间对得上。
时隔半年，如烟再出现的时候，身子差极了，看着就像重病过一场，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究竟发生过什么。
听完秋蝶的话后，他甚至没有半分怀疑，认定那就是事情真相。
便赶忙回府，来找如烟确认。
崔氏哆嗦着唇，却还是摇头否定，“真的没有这回事，那稳婆肯定是记错了！那可是十三年前的事情，正常人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相爷莫要被流言所困。”
她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在颤抖，很想为自己那‘死’去的孩子申冤报仇，只恨自己太没能力。
沈知意看不下去了，“都到这个份上了，娘还要瞒着吗？”
“知意，不要胡说！”到了这一刻，崔氏愈发确定这件事情，可能真跟女儿有关。
“娘就是太能忍，才一直被人欺负！既然娘不愿意说，那我来替娘说！父亲！我娘的确曾失去过一个孩子，还是被祖父派人活埋的！”
“放肆！”老爷子闻声赶了过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前两日还被自己夸好孩子的沈知意，对他其实并非真的孝敬，张口便开始倒打一耙，“清远，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妾室，你的好女儿，因为父看不上她们的出身，竟设局污蔑，你要还认我这个父亲！就立即休了崔如烟，将这对母女赶出相府！”
“亏我之前还想破例给沈知意嫡女身份，没想到年纪不大，心肠竟如此恶毒！”
老爷子说了一堆，见沈清远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怒喝道：“清远，说话！”
“爹。”沈清远没有发怒，没有质问，眼神却因失望，变得薄凉，“自我在京中为官后，本着孝心，将您与母亲接来京城不说，还连着当二房三房的人也接到了京都城，来过好日子！你说要帮我管理府邸，我毫无异议！可您怎能……害得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还是长子！”
如烟第一胎，是他娶夫人前，便有的，自然是第一个孩子。
沈老爷子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横眉冷对，“你在说什么胡话？爹这么做不都还是为了你好？谁知道这崔如烟怀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况且他大着肚子入沈家的门，你身为当朝丞相，就不怕招人闲话吗？”
“如烟本就是我中意之妻，我妓院娶她本就不怕招人闲话！若非你逼迫我娶国公之女，事情又怎会如此？”
老爷子非但听不进去一句气焰反而更嚣张了，“你娶了国公之女，难道没有在朝堂之上更加风调雨顺吗？这崔如烟能给你带来什么？我能容忍她当妾，已经是仁至义尽！”
沈清远怒喝，“你自己看看这国公之女，如今都做了些什么，还不是被你罚去关了禁闭？”
“哼！罚归罚，想休妻？不可能！咱们相府日后还得多多仪仗国公府的，若是没有国公府当靠山，你怎么拉拢更多权臣，坐稳丞相之位？”
听到这里，沈知意只觉得可笑，她这个祖父只能说是不懂装懂。
国公爷的确给父亲拉拢了些许人脉，但朝堂之上的大多数人，是因为父亲的丞相之位，主动靠过来的，压根不需要父亲去主动拉拢。
“父亲！你回老家去吧。”沈清远实在忍无可忍。
“你说什么？为父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要赶为父回去？”
“你帮了什么？倒忙吗？就算没有夫人，我在朝堂之上，也不会比现在查！我是丞相，权势在国公爷之上，更用不着去仪仗他，父亲什么都不懂，用不着在这信口雌黄！”
“你……你这个逆子！为了这贱人，是连为父的话，都要忤逆吗？”
崔氏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知意也在观察，她倒要要看看如今这个局势，父亲到底会怎么选择？
这次她已经改变了大局，如果父亲还是选择屈服于祖父的淫威之下，那今后他就不必心软了。
“忤逆？我孝敬你的时候，也不见您领情！别忘了这里是相府，不是人家老宅！府上下人全都听命于您，皆是因为我说了要对您尊重有加，可不是他们真的怕您！只要我一句话，这府上，便不会有人在听命于你。”
“翻天了！真是翻天了！”
老爷子阴沉着脸甩袖，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这府上的下人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来人，将崔妾室和二小姐赶出相府！”
崔氏害怕极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算我求您，至少让我生下这腹中的孩子！”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连如今腹中这个也失去。
“如烟！”沈清远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不用跪！没有我的命令，相府的人不会听他的！”
过完那些年，相府下人，对老爷子都是唯命是从，渐渐的，所有人都认定，老爷子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却忽略了没有沈清远的默许，老爷子也不会这般风光体面。
好一会儿过去，门外的下人也没进来，老爷子终于明白了什么，“你当真要这么对为父？”
沈清远纠正道，“我只是让父亲认清现实！”
“……”
见老爷子说不出话，沈清远又继续道，“我已经命人准备了，父亲明日一早便与母亲回祖宅去吧！”
“沈清远！你这是要对为父大不敬？！”
“是父亲没把我放在眼里！如烟的第一个孩子，对我和她而言，本该意义非凡，父亲偏要自作主张。害了那个孩子，如今还让我如何能留父亲在相府？又如何敢留？来人！带老爷子下去休息！”
下次沈清远一开口，门外的护卫终于走了进来，“老爷子，请吧。”
沈知意悄然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提早改变了局势，父亲的还是有觉悟的，果断维护母亲，足以证明现在还是对母亲的感情深厚。
到这一刻，只要改变了事情发展的轨迹，基本上就不会再出错。
沈老爷子显然没打算就此罢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冷眯着眼睛，眼神阴狠，“清远，你可是为父一手带出来的，如今你能在京都城位高权重，也有为父一份功劳，如今，却想着将为父赶出府去，你这样做，就不怕今后会沦为京都城笑柄吗？”
崔氏也劝道，“老爷，还是不要这样吧。不能因为我……”
崔氏把自己地位看的很轻很轻。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清远打断了，“你别说话，有我在这里，父亲奈何不了你！”
沈知意听着竟莫名有些感动。
如果父亲从一而终，都保护着母亲的话，或许上一世，母亲也不会郁郁寡欢吧。
好在重来一次，她挽救的还算及时。
崔氏被他护在身后，忽然又有了当年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眼底闪过激动之色。
沈老爷子心里堵着一口气，但他自己也看得出来，沈清远不向着他，就无可奈何了。
不过，在京都城这种繁华地段呆的久了，老爷子还真不想回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开始适当服软了，“当年的事情，就算爹不对，是爹冲动，可现在爹都一把年纪了，老家距离京都城这么远，你怎忍心让爹跟你娘舟车劳顿，跑那么远的路？万一路上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尤其是你娘，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我们终归是你血亲，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崔氏低着头，没错，她就是个外人，在相府，除了相爷和女儿，没旁人乐意瞧见她。
而这会儿，她明显瞧得出来，老爷虽然是铁了心帮她，却也还怕老爷子跟老夫人真在回程上有意外，明显已经开始动摇。
只怕，当年的事情，终归要不了了之了。
正郁闷又心痛，沈知意忽然大哭着扑进崔氏怀里，“我不要娘的这个孩子也被祖父活埋。”
老爷子脸色很臭，说起话来，胡子都一抖一抖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活埋她腹中孩子了，知意，祖父前两日才说过你懂事不少，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
沈知意抹着泪，“祖父可是说了，长子不能是我母亲所生，我做梦梦到母亲生的是个阿弟，等到时候，阿弟肯定又会遭了祖父毒手。”
“你……你胡说什么！”老爷子气的要上不来气。
沈知意反而更来劲了，又红着双眼看向沈清远，“父亲，我母亲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你忍心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吗？当年祖父害了哥哥，都能瞒你这么多年，这次要真想对母亲做些什么，只怕也仍旧能瞒着不让你知道。”
这话，可谓是戳到沈清远心坎里去了。
他这个父亲，的确是如此。
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父亲可以不在乎孙子，他却在乎自己的亲生血肉。
当即对那几个护卫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将老爷子带下去休息。”
“是。”这下几个侍卫只能无奈将老爷子\"请\"了出去。
“沈清远，你这个不孝子！”被护卫带下去后，老爷子声音远远传来。
只是老爷子怎么也想不到，背后的主导者会是沈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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