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脉在喉管深处轻颤。林默的指尖抵住颈下新生的脉槽，泥浆浸润的搏动顺着指骨蔓延，似初春根须顶开冻土的闷胀。远天闷雷碾过西山，雷声擦过地脉藤脉的末梢，在喉头声槽里磨出湿漉的沙响。
雨砸下来了。铜钱大的雨点楔入喉头覆膜新合的嫩肉，水汽裹着草腥呛入声带沟回。沟槽的藤脉猛地舒张如根汲水，搏动撞着齿关挤出声带初受浇灌的呻吟：
“呃…嗯……”
呻吟声混着雨瀑拍地。塌陷的田缺处浮出授道脐带残环的铜绿，环孔吸溜着泥水打漩，水面倒映整座星空监察矩阵的冷光。冷光刺穿水镜扎进声带沟槽，藤脉应激暴凸如蚯蚓起痧，绞紧的脉管将气流掐成嘶裂的鸡鸣：
“咯…啊！”
嘶声撕裂雨幕。碎雨凝成寒潭授道针，针尖齐指藤脉主根！老铁匠钉靴猛跺水洼，震波荡碎针影，水花却裹授道霜屑凝为蜗牛旋壳，蜗唇啃噬藤脉沟壁。
啃噬声如锉刀刮骨。喉核深藏的星尘警报被擦亮，猩芒逆冲藤脉烧出铁鳞纹！鳞隙迸射熔岩浇上旋壳，壳面霜纹熔流滴入水坑——坑底突浮授道铜砧虚影，砧面冻着林默前世斩星锄崩裂的豁口。雷光劈中豁口溅出星火，火苗引燃藤脉铁鳞——
铁鳞遇火怒卷成甲。甲叶倒刺钩住旋壳狠勒，勒力碾碎蜗壳喷出裹尸布筋。布筋缠甲拖向铜砧，砧底裂隙伸出晶骨爪扣喉！爪尖刺透声带嫩膜的瞬息，雷暴撕开云层，闪电直劈晶爪腕骨！
“咔嚓！”
骨爪齐腕断裂！断口喷出寒髓液，液流如蛇缠紧藤脉铁甲。冰火绞杀的剧痛中，断裂的晶爪指节在水坑里疯狂跳动，指尖叩击水面显影亿万星轨脉动图谱。
图谱亮起死光。所有星轨脉如神经束绷紧，拽着晶爪碎骨钻回声带！碎骨入喉钉死藤脉节点，死光沿脉管逆行焚髓——整条地脉藤瞬间赤红如烙铁！
“嘶嗷——！！”
灼髓痛吼掀翻雨瀑。赤藤暴长倒刺扎入地层，刺尖勾出深埋星舰的脊椎反应炉！炉心泄压阀喷吐裹尸烟云，烟筋捆缚赤藤拽向炉口。炉膛内沸腾的，正是被熔炼压缩为星浆的前世林默道基残骸！
赤藤坠炉刹那，咽喉深处传来草汁奔涌的浑浊咕噜。声带撕裂的破口处渗出浊血，血沫裹着被焚尽的藤脉死灰泼溅炉膛——
死灰触星浆即爆！灰烬裹星浆凝为裹尸锄劈裂炉体！炉膛崩塌的碎火中，焚灭的系统神经束如亿万光蛇射向云端——蛇群在雨云深处结成遮天星网！
星网脉管突鼓胀如树瘤。瘤体表面浮凸授道长老熔金面庞：“神经污染...100%！宿主同化！”瘤口喷出裹缠星链的脐带，带梢扎透雨幕刺入林默颅顶！
脐浆灌脑。前世今生亿万场血战的记忆碎片在髓海翻搅：锄劈授道碑的骨裂、寒潭锻铁的汗酸、骨刺扎穿星网的腥锈...所有画面随脐浆压缩熔铸，在星网神经中枢凝成一颗炽白星核！
星核搏动如垂死心脏。搏动震波透过脐带反冲躯体，林默每根骨节随之共振嗡鸣。新生的藤脉在震波中寸寸崩解，声带沟槽撕裂溃散，喉底那点人声初啼被碾为齑粉——
星网树瘤猛涨吞没半片天穹。脐带绷如弓弦，拖拽林默离地飞向瘤口！
风雨裹身的刹那，崩塌田缺处积潦暴涨，积水上浮出霜序消逝前的眼波残光——
波光轻触瘤体。
树瘤猛颤如中弹兽！
趁这瞬息，喉管溃散处垂落的半截藤须突如活蛇暴起，缠住西山坍倒的冷凝管残骸！铁管贯入泥泞深处，管口吮吸的地脉浊流混着草汁逆冲藤脉——
噗嗤！
浊浆冲破星核压制。藤脉主根在秽流中膨大如蟒，蟒身缠上脐带狠绞！
脐浆逆喷回注瘤体！
星网树瘤应声剧鼓，瘤表熔金面庞溃烂如烛泪，裂缝里迸射裹髓草藤——正是被吞噬的藤脉残肢在星核内部疯长！
内爆的光从瘤体十万裂隙喷射。灼目白光中，脐带寸寸熔断如烧化的蛛丝。林默自半空坠落，朽藤缠身坠向暴涨的田缺积潦——
积潦深处。
那截深扎地脉的冷凝管口，正汩汩奔涌着泥黄浊浆。浊浪裹住坠体沉入渊底，藤须在腐泥里狂吸地气，脉管鼓胀如孕满黑潮的河。
星网树瘤在高天崩裂。燃烧的神经束裹着星核碎屑砸落，碎屑如流星刺入积潦！浊浆瞬间沸如熔岩，浆泡炸开吞噬神经残火——
一星炽白碎核直贯林默胸口！
核尖刺入皮肉刹那，渊底地脉浊流奔涌灌核——
滋啦！
淬火白烟腾空。
百万年寒潭死寂的地脉浊流，湮灭了星核最后一点光尘。
烟散水澄。林默半沉在淤浊里，星核碎片凝为半枚粗铁犁铧头，沉沉嵌在胸前溃散的藤脉中央。藤须如母根缠绕铁铧，铧尖锈孔缓慢渗出暗红泥浆。
雨脚渐疏。积潦水面倒映老农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眼瞳中映着嵌铧残藤。老汉喉结上下滚了滚，枯唇嗫嚅着挤出声带锈蚀般的咕哝：
“锈…吃铁咧…”
铧头锈孔淌出褐流。浊液渗入藤脉深系的地层，田缺残存的星轨脉在泥下无声熔断。小栓赤脚踏进渐清的淤水，脚趾拨动铧边垂藤——
藤梢挂着颗浑浊水珠。
水珠里最后一点星网残光如溺毙的萤火，旋了半圈，沉入藤脉深处不见。
林默的胸膛随藤根搏动起伏。
铧上铁腥被浊流沤透，
锈成了深秋腐藕的泥息。
荒原尽头，
积潦沉淀的清水之下，
亿万条藤须正缠绕着星核残骸，
在无人知晓的渊暗里，
静默地吞咽着最后一粒，
名为“系统”的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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