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金彪那一脸崇拜样，陆沉嘴角微微一撇。
这算什么？
这套搞法，在后世那可是经过了近百年检验，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制度。
自己不过是把现成的答案搬过来而已。
这帮古人，哪见过这种阵仗？
他不会再跟孙金彪去详细解释，这家伙的脑子是直来直去的，能理解到这个层面已经算他天赋异禀了。
他摆了摆手，把孙金彪的吹捧直接打断。
“行了，二哥，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事儿得落到实处，得有个章程。”
说干就干，陆沉扭头就冲着帐外喊了一声：“来人，去把李锦给我叫过来！”
没多会儿，那个秀才李锦，一溜小跑进了帅帐。
他现在是陆沉的文书，虽然还没个正经官职，但在整个营地里，谁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李先生。
“将军，您找我？”李锦躬着身子，态度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
“嗯！”陆沉指了指桌上的竹简和笔墨，轻声说道：“给你个差事，拟一份民兵章程出来。”
李锦当场就懵了。
“民……民兵？”他跟刚才的孙金彪一个德行，满脸都是茫然的表情。
陆沉没了跟孙金彪解释的耐心，但对这个自己看重的读书人，他还是愿意多说几句的。
他把刚才那套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理论，用李锦能听懂的话，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李锦不愧是读过书的，脑子转得飞快。
孙金彪听了半天才明白的事，他几乎是瞬间就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将军此法，简直是……简直是开天辟地之举！不耗钱粮，凭空多出一支大军，此乃神策！神策啊！”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抓起毛笔，当场就在竹简上奋笔疾书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份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章程就摆在了陆沉面前。
陆沉拿起来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李锦，什么都好，就是读书人的臭毛病改不了，写个东西非得拽文，搞得云里雾里。
什么民者，国之本也，兵者，国之利刃也，屁话一大堆，核心的东西就那么几句。
“删了！这句删了！”
“这儿也太啰嗦了！直接写：入民兵者，战时听调，平时自由！”
“还有这个，什么赏罚分明，以彰军法，写那么复杂干嘛？就写：有功者赏，犯错者罚！用所有人都听得懂的大白话去写！”
陆沉一边说，一边拿笔在竹简上勾勾画画，大刀阔斧地修改起来。
李锦在旁边看着，满脸无语。
他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华丽辞藻，在陆沉这里，就跟垃圾一样。
可偏偏，他发现被陆沉这么一改，整个章程变得简单、直接，别说他这个秀才，就是不识字的大头兵，听一遍也能明白是咋回事！
这才是真正给那些兵们看的东西！
将军的学问，恐怕比自己高深多了！
章程的事告一段落，陆沉看着眼前的李锦，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李锦，这事儿办得还可以。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锦立马躬身：“将军请吩咐！”
“从那些新来的流民青壮里，挑一些脑子活泛的，你给我组建一个识字班，教他们读书写字！”
“读书……识字？”
李锦又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今天有点跟不上将军的节奏。
让那些泥腿子读书识字？
这有什么用？
他们拿得动刀枪，可拿不起笔杆子啊！
陆沉没解释，只是不容置疑地说：“让你去办，你就去办。告诉他们，笔墨纸砚，我全包了！”
“你在教的时候，不要教什么文绉绉的东西，主要是识字，以及算术，后面再教兵法！”
李锦立马明白陆沉这是要干什么了，什么识字班？
这分明就是预备军官培训班啊！
只要进了这个所谓的识字班，以后都有可能会走上领兵的位置！
可当李锦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下去的时候，那些年轻流民，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一个个吵吵闹闹地就是不干！
消息传回帅帐，陆沉也纳闷了。
这是怎么回事？
白给你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还不乐意了？
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非要去挤那独木桥？
他想不通，索性直接把那两百多号人全都叫到了帅帐前的空地上。
两百多个年轻汉子，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向陆沉。
陆沉背着手，踱着步，目光从他们一张张惶恐的脸上扫过。
“我听说，让你们去识字，你们都不愿意？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没人吭声。
一个个依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沉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怎么，怕我罚你们？放心，今天这事儿，不论对错，我只想知道原因。你们只管说，我陆沉保证，绝不追究！”
人群骚动了一下，还是没人敢开口。
就在陆沉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身材瘦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哆哆嗦嗦地往前站了一步。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了个头，声音颤抖着说：“将……将军……”
“站起来回话！”陆沉呵斥道：“在我陆沉这里，没有跪着说话的规矩！”
那年轻人被吓得一哆嗦，赶紧爬了起来，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军……俺……俺想问问，俺要是……要是去读书识字了……”
“那……那每个月三两银子的饷银，还……还发不发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陆沉，显然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所担心的问题。
陆沉也愣住了。
饷银？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失去三两银子而惶恐不安的年轻士兵，心里头猛地一震。
原来是这样！
他们不是不想学，而是不敢学！
在他们眼里，读书人是拿笔的，是动脑子的，跟他们这些拿刀卖命的大头兵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们怕自己一旦去读书，就不再是兵了，那份能让家里人活下去的饷银，也就没了！
陆沉发现，这件事，错的还是他自己！
他有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却忘了，对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边军士卒来说，什么前途，什么未来，都是虚的。
只有拿到手里的三两银子，才是能换成粮食，能让仅剩下的家人活下去的真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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