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
除夕那天，家家户户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人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蒸年糕、炸肉丸、炖鸡鸭，香气四溢，直往人鼻子里钻。
孩子们也不闲着，提着灯笼满村跑，叽叽喳喳地笑着。
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映得整个村子一片通红。
跟去年比，今年可算熬出头了。
不用再为下一顿饭发愁。
往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愁米缸空了怎么办。
可今年不同，粮仓里堆得满满的。
连最穷的几户人家也能吃上白面馍馍。
人们走在路上，腰杆都挺得比以前直了。
顿顿有白米饭不说，桌上还能见到鸡鸭鱼肉，油光闪闪。
饭桌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冒着香气。
就连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腊肉，也切了一大盘端上桌。
这些变化，全靠蒋玥。
她是去年带着一堆谁也没见过的种法、肥料，还有能让地多打粮的奇招。
一开始大家不信，她就亲自下地，带着几个胆大的试种。
秋收一算账，亩产翻了将近一倍！
村里人这才信了她，纷纷跟着学。
要不是她，村子怕是还跟以前一样，饿着肚子盼春天。
天色慢慢暗了，可村子里的热闹，一点没歇。
炊烟袅袅升起，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孩子们放着小炮仗，捂着耳朵跑，笑得前仰后合。
大人们端着热茶走门串户，互相道着新年好。
村口的老槐树下，还搭了个小台子。
几位老汉在拉二胡，几个婆娘在跳秧歌，围了一圈人拍手叫好。
窗户纸上透出橘黄色的光，映着窗花。
蒋玥酒喝多了。
她一开始只说陪大家喝一小杯。
结果一桌人轮番敬她。
她推不过，索性放开喝。
彭钧想抢她手里的酒杯，被她一巴掌推开。
她醉醺醺地捋了捋头发，然后非让每个人说说明年想干啥。
彭峰最小，嘴却最甜。
他才十六岁，脸圆嘟嘟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人见人爱。
平日里帮蒋玥跑腿送信、记账算账，手脚麻利，嘴巴又甜。
见谁都叫“叔”、“婶”，逗得人直乐。
村里的婆娘们都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我先来！”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得意。
“明年我要让生意翻三倍！”
彭钧叹气：“你年纪轻，有冲劲是好事……可你也得想想别的事。”
“读书要紧，别光想着赚钱。”
几位长辈纷纷皱眉。
彭峰一愣：“我说错啥了？”
他挠挠头，看向蒋玥。
“大嫂，我没说错吧？”
“没说错。”
蒋玥笑着看他。
“可你今年最重要的事，不是去考秀才吗？”
她知道彭峰一直偷偷准备科考，还常找她借书看。
可这孩子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他一懵，脸瞬间红到耳根。
“大嫂，我说正事呢，你怎么又提这个？”
他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桌角，声音越说越小。
“再说了……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呢……”
“你不抓紧考，心上人可真要嫁别人了。”
她坏笑。
她眯着眼，拖长了调子。
“我可听说了，镇上员外家的闺女，前两天托人来问你有没有订亲……人家可等不了太久。”
“不会的！我们早说好了！”
他小声嘟囔，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却还倔强地抬头争辩。
“她说了，等我考上了，她就……就……”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人一听，全都笑翻了，气得彭峰直跺脚。
彭娟缓缓开口：“多亏大嫂当初拉我一把，带着我入门，手把手教我打理成衣铺。现在可好，铺子门口天天排长队，顾客从早到晚络绎不绝，连裁缝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不是说要搬去福州吗？我左思右想，干脆也把店开过去！”
“好啊！”
蒋玥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
“我就盼着你说这话呢！正巧我也在琢磨这事儿，怕你舍不得这边的熟客，迟迟没开口。现在你主动提了，我心头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有你这股劲儿在，我就放心了！”
屋里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彭钧和蒋玥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我的调令下来了。上头已经定下，过年一过，我就得动身去福州报到。”
他嘴角扬起，眼里泛着光。
“虽说没升官，只是调任，但那边有经验丰富的老吏带我，能学真本事，不像在这小县城里，事事都得靠自己摸索。而且——”
他转头看向蒋玥，笑意更深。
“能天天和玥儿在一块儿，走哪儿都顺心，这日子，值了。”
“县里终究是小池塘，能腾挪的余地有限。而州城是大海，风浪虽大，机会也多。对你来说，这是长远发展的良机。利大于弊，不必犹豫。”
“对对对！”
蒋玥连连点头，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我早就和萧大公子商量好了！明年开春，我们就去福州，先盘下一间铺面，把酒楼的分店开起来！等站稳脚跟，再把整条街包下来，做成一条热热闹闹的美食街！到时候，咱们万字号的招牌，也要挂遍福州城！”
彭峰一听，瞪大了眼睛，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那得花多少钱啊？光是租一条街的铺子，就得多少银子？更何况装修、请人、备货……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缺那点银子？”
蒋玥挑了挑眉。
“玥儿，合作可以，但凡事得留个心眼，账目要清，契约要细，不能光凭情分办事。”
“知道啦！”
蒋玥乖乖应声，语气软了下来。
笑声此起彼伏。
那晚，笑声像炉火，一点一点烧尽了寒意。
暖了一整夜，也暖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接下来，蒋玥要走的，是一条通往福州的路。
那条路或许漫长，或许坎坷。
但她脚步坚定，眼神明亮。
她怀里揣着梦想，肩上扛着情义，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碗。
只要手里的饭碗端得稳，身边的人都跟着好。
她的日子，就一定会越过越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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