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周三被人押了进来。
他脚步踉跄，脸色发白，双手被粗麻绳反绑在背后。
进了大堂，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堂上之人，双腿微微发抖。
蒋玥照旧先问他事情发生的顺序。
他的说法跟卢文强一致：先杀人，再废他的手。
蒋玥又问：“既然他都杀了人，你怎么没跟卢文强一起跑？难道不怕他顺手把你灭口？”
周三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惧，声音有些发颤。
“我哪知道他敢下这种狠手啊！那是他亲叔叔！我吓都吓瘫了，腿软得动不了，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跑了。”
“那他干嘛不干脆杀了你？反正已经当着你的面杀人了，多杀一个不是更干净？”
周三低下头，吞了吞口水，喉咙干涩地动了动，这才小声回答：“因为……当时有个小姑娘拉住了他，他才停了手。”
那个小姑娘，正是彭娟。
是彭娟死死拽住彭钧，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手臂，一边哭喊着“别再打了”，一边苦苦哀求。
蒋玥继续问：“可卢文强说，是他在关键时刻拉了你一把，你才活下来的，是不是这样？”
周三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卢文强说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神情困惑，嘴唇微微张开。
但他马上改口。
“对对对，他也拉了我一把，使劲把我往后拽，不然我们仨都得死。”
这话一出，前后矛盾得离谱。
先是说吓瘫了动不了，后来又说有人拉了他一把。
蒋玥冷冷盯着他，眼神如刀，片刻后再次开口，声音更加低沉。
“他用什么杀人？武器是什么？伤了彭宝哪里？”
这一次，周三回答得飞快，似乎早已准备好了说辞：“飞镖，正中心脏，血喷得到处都是。”
“你撒谎。”
蒋玥冷声说。
“卢文强说，他用的是匕首。”
“不是匕首，是飞镖，就扎在心口！”
周三急忙辩解，声音拔高，额头青筋跳动，“我亲眼看见的，那飞镖黑漆漆的，插在胸口，一动不动！”
“你这么肯定？”
蒋玥步步紧逼，目光如炬。
“你当时不是吓瘫了吗？怎么还能看清凶器？”
“这……”周三顿时语塞，脸色一变，额角渗出更多冷汗，“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听人说的……”
话刚出口，周三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面如土色，慌忙抬起被绑的双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神中满是懊悔与惊恐。
但已经晚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
木已成舟，再想挽回也无济于事。
蒋玥已经把所有线索都理清了。
她将脑海中那些零散的细节逐一串联起来。
她转向县老爷，声音清亮：“大人明鉴！此事分明是有人设局，意图陷害我丈夫！”
卢文强一开始就跑了，根本没看见案发经过。
在那混乱的打斗发生时，他早已仓皇逃离现场，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根本不在场，又何来“亲眼所见”？
他说亲眼目睹彭钧杀人，纯属胡编乱造。
他的供词前后矛盾，细节漏洞百出，完全是临时拼凑的谎言。
他连彭钧何时动手、用了什么凶器都说得含糊其辞。
只一味咬定彭钧杀人，试图以情绪渲染来蒙混过关。
而周三最后那句话，更是暴露了真相。
他们俩，是被人收买的。
那句不经意脱口而出的“那人说只要我们作证，就能拿到银子”，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伪装的面纱。
收买、串供、诬陷，一切都浮出水面。
“求大人还我夫君一个清白！”
蒋玥双膝跪地，眼中泛着泪光，却始终直视前方。
她不是在哀求，而是在以理据争，在为正义发声。
经过蒋玥逐个盘问，卢文强和周三的供词漏洞百出，根本站不住脚。
她条分缕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追问。
从时间、地点到动作、言语，毫不留情地拆解他们的谎言。
两人眼神闪烁，额头冒汗，回答颠三倒四，终于无法自圆其说。
县老爷下令，每人重打十板。
清脆的竹板声在大堂中响起，伴随着皮开肉绽的惨叫。
十板子虽不算重刑，却足以让意志薄弱者崩溃。
两人骨头软，挨不住痛，立马全招了。
皮肉之苦让他们再也无法硬撑。
他们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将幕后交易和盘托出，不敢再有半句隐瞒。
事实是：彭钧确实动了手，打了彭宝。
但被彭娟及时拦下，并未取他性命。
他一拳砸在彭宝脸上，打得对方口鼻流血。
但就在他欲再次挥拳时，彭娟冲上来死死抱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
那一瞬间，彭钧怒火未熄，却终究收住了手。
昨天有人出钱，买通他们俩，要他们在公堂上诬陷彭钧杀人。
那人用十两银子作为酬劳，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五两。
银子虽不多，却足以让两个贪小便宜的无赖铤而走险。
至于幕后指使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
他们只记得那人穿着灰色长衫，戴着斗笠，始终低着头，声音沙哑，刻意伪装。
他们没看清脸，也不知姓名，只知对方是从外乡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彭钧是无辜的。
他并未杀人，更无藏尸、逃逸等行为。
所有的指控，皆建立在虚假的证词之上。
真相大白，他清白无罪。
最终，彭钧当庭释放。
枷锁被解开，衙役退到一旁。
彭钧缓缓站起，身形挺拔，脸上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沉重的释然。
卢文强和周三因勾结外人、栽赃陷害，又被查出曾贩卖人口，直接打入大牢。
他们在县衙的暗访中早已被记上劣迹。
此次罪行暴露，加上旧案牵连，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两人被戴上镣铐，拖入死牢，终身不得翻身。
至于那个真正杀害彭宝的凶手……
那个藏在阴影中，操纵一切的人，至今仍未现身。
他的手段隐秘，心思缜密，借刀杀人，不留痕迹。
眼下，还藏在暗处，等着人去挖。
他像一条潜伏在泥沼中的毒蛇，静待时机。
但只要他还在这世间，就一定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蒋玥悄悄瞥了眼那名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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