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赵子陵，林砚转身回到新宅。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砖黛瓦上，为整个院落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站在院门口，望着眼前宽敞的三进宅院，心中感慨。
曾几何时，一家人还挤在逼仄的老屋里，为生计发愁，如今却有了这般气派的新家。
“三弟，发什么愣呢？”大哥林峰从正厅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快进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林砚回过神来，跟着大哥穿过前院。
新宅的布局比老宅精致许多，回廊曲折，花木扶疏。
大哥边走边介绍：“这是爹娘的正房，东厢房留给你二姐，西厢房是你的。后院还有个小书房，爹说专门给你温书用。”
推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洁却考究：一张黄花梨的书案临窗而放，案上摆着崭新的笔墨纸砚；
靠墙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床幔是淡青色的细布，绣着几丛翠竹；墙角立着书架，尚未填满，但已摆了几本林砚小时常读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林砚走到书案前，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桌面。
窗外的紫藤花穗垂落，偶有花瓣随风飘入，落在砚台旁。
他忽然想起赵子陵今日送的那方端砚——松鹤纹样精致典雅，定是价值不菲。
同窗情谊深厚，他心中暖意更浓。
“怎么样？还满意吗？”林峰倚在门框上，笑意盈盈，
“妹妹特意挑了这间屋子，说光线好，你看书不伤眼睛。”
林砚点点头，喉头微哽。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论语》，扉页上竟有林芸娟秀的小楷：“愿三弟蟾宫折桂，不负寒窗。”
他摩挲着字迹，想起这半年来二姐定是吃尽苦头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林砚不知道林芸才穿过来2个月多月，他以为从大哥赌钱开始二姐发生了变化。
“大哥，咱们家……真的不一样了。”林砚低声说道。
林峰沉默片刻，揽住弟弟的肩膀：“是啊。从前我混账，差点把这个家拖垮。多亏二妹……”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愧疚与感激，“如今我跟着她学做生意，才知道她有多不容易。三弟，你定要争气，别辜负全家人的心血。”
林砚郑重点头。
窗外，暮色渐浓，几只归巢的雀儿掠过屋檐，叽喳声衬得院落愈发宁静。
“走吧，爹娘该等急了。”林峰吹熄灯笼，引他出了屋子。
穿过回廊时，林砚忍不住驻足。
后院的亭子笼罩在月光下，亭角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
他想起小桃白日里的话——这亭子夏日乘凉最好。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未来的某个夜晚，全家人围坐亭中，二姐煮茶，爹娘闲话，而他与大哥对弈……
这般光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正厅里灯火通明。
林父和林母坐在上首，林芸正为二人斟茶。
见兄弟俩进来，林母连忙招手：“砚儿，快来看看娘给你准备的东西！”
桌上堆着几个包袱：两套崭新的靛蓝长衫，针脚细密；
一包晒干的桂花，是林母亲手所制，用来泡茶安神；
还有一双厚底布鞋，鞋底纳得结实。
林母拉过林砚的手，眼眶微红：“读书辛苦，你在学堂要照顾好自己。若缺什么，只管捎信回来……”
林父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且收着。出门在外，该花的别省。”
荷包沉甸甸的，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略显稚嫩——竟是林芸少时的手艺。
林砚心头一热，正要推辞，却听林芸笑道：
“三弟莫嫌少。等你的捷报传来，二姐再给你打一副金鞍马镫！”
她眼波流转，又添了句，“不过嘛，若赵公子那样的同窗多来几回，怕是我的私房钱都要贴进去喽！”
全家哄笑。
林砚耳根通红，支吾道：“二姐休要胡说！赵兄他今日……”
话到嘴边，又想起赵子陵望着林芸失神的模样，一时语塞。
林芸却已转身去端点心，裙角翩跹如蝶。烛光下，她发间的银丝缠枝钗熠熠生辉，衬得侧脸如玉。
林砚忽然明白了赵子陵为何失态，这样的二姐，确如明珠生辉，叫人见之难忘。
夜深了，一家人的谈笑声渐渐低下去。
林母起身拢了拢林砚的衣领，柔声道：“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温书呢。”
林砚点头，抱着包袱回到西厢房。
月光透过窗纱，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摩挲着新衣上的褶皱，想起赵子陵临别时那句未尽之语，又想起爹娘殷切的目光、二姐鬓角的银钗、大哥粗糙却温暖的手掌……心中似有潮水翻涌。
他轻轻展开《论语》，就着烛光看到上面一句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窗外，一阵夜风拂过，紫藤花簌簌落下，这个家每个人都在努力变好，他也不能落后。
林砚请了两日假，次日清晨，他早早起身准备温书。
推开窗便见二姐林芸已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持细笔，在纸上勾画着什么。
晨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在她身上，映得她眉目如画，神情专注。
林砚走近，发现她正在设计一幅新的蝶钗图样，线条流畅灵动，仿佛下一刻蝴蝶便会从纸上翩然飞出。
“二姐，你这画工愈发精进了。”林砚忍不住赞叹。
林芸抬头，见是他，微微一笑：“醒了？快来帮我看看，这蝶翼的纹路可还自然？”
林砚凑近细看，点头道：“极好，只是若在翅尖添一点金粉，或许更显华贵。”
林芸眸光一亮，提笔轻点，果然效果更佳。
她拍了拍弟弟的手臂：“还是你眼光独到。”
午后，林砚又见二姐与管家和几位合作的掌柜在厅中议事。
她端坐主位，言语简洁有力，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众人无不恭敬应声。
一位布庄掌柜提出供货延迟的问题，林芸略一思索，便道：“既如此，明日我便去一趟，看看能否从别处调货。若实在不行，便按契约扣去三成货款，再寻新合作。”
那掌柜面露难色，还想争辩，林芸已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生意场上，信用为先。若次次退让，往后客人如何会上门？”
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林砚在一旁听得怔然。
记忆中，二姐曾是温婉内敛的闺秀，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举手投足间尽是雷厉风行的气度。
他不禁想起从前家中困顿时，二姐夜夜挑灯刺绣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傍晚，林砚帮着大哥清点库房货物。
大哥林峰一边搬箱，一边笑道：“你二姐如今可了不得，连我都得听她调度。”
虽是调侃，语气中却满是骄傲。
林砚点头：“二姐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大哥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你得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别辜负她的心血。”
林砚郑重点头。
第三日清晨，林砚收拾行装准备返回学堂。
全家人齐聚门口送别，林母塞给他一包新做的糕点，林父叮嘱他专心学业，二姐则递上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里面装了几张银票：“学院里若缺什么，别省着。”
林砚接过荷包，心中暖意更甚。
他躬身行礼：“爹娘、大哥二姐放心，儿子定不负所望。”
大哥林峰坚持送他到学院门口。
路上，兄弟二人并肩而行，林峰忽然道：“砚哥儿，你二姐虽未说，但我知她心中最记挂你。你安心读书，家里有我们。”
林砚喉头微哽，重重点头：“大哥，我明白。”
到了学院门前，林峰拍了拍他的肩，目送他进门才转身离去。
林砚回头望了一眼大哥的背影，又想起家中二姐在家中议事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初升，霞光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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