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散会的时候,徐中行忽然又感慨道:“如果陆炳还活着就好了,或许就没有这么麻烦。”
乍听之下这话很荒谬,但细想过后,众人觉得也有道理。
这次明显是有一伙锦衣卫势力配合着白榆搞事,才能彻底威慑住所有乐户。
如果陆炳还在,底下这帮官校哪敢轻易私自乱来?
就算是锦衣卫内部有人擅自行动,他们也可以托关系游说陆炳,毕竟陆炳十分乐意结交文人士大夫。
而现在锦衣卫内部群龙无首,山头林立,互相不服,他们想找人来平事都找不到。
当复古派核心召开扩大会议的时候,白榆这边也在开小会。
除草行动已经开展了五天,今天白榆和钱指挥碰了下头,对经验教训进行阶段性总结。
钱指挥拿着单子介绍说:“这五天以来,拒阻复古派及其同情者一百八十六人次,接到举报十四次。
共查实非法接待复古派拥趸案件三起,擅自传播复古派诗词案件七起。”
白榆指示说:“这些在除草行动初期就敢无视禁令、顶风作案的,全部树立为典型,在两大街区进行警示!
这几家娘子全部充入歌舞队,其他相关从业人员暂时拘押!”
钱指挥应声道:“已经与东西两城兵马司协商好了,借用他们监牢使用。”
白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指示道:“我大明重视妇女名节,那些犯禁美人就不要往监牢里关押了。
每天带两个过来,我要亲自进行教育!”
钱指挥:“......”
卧槽啊!白老弟你可要点脸吧!你也好意思说这是教育!
白榆对钱指挥呵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正所谓君子六艺,我只是对音乐戏曲产生了兴趣,所以借这个机会学习一下。”
钱指挥苦口婆心的劝道:“即便老弟你心思清白,但你这样做无异于瓜田李下,还要注意避嫌啊,不要被人指摘!”
白榆反问道:“就算惹出嫌疑,遭人指摘,那又怎么了?”
钱指挥感觉自己血压疯狂飙升,“难道你一定要惹出嫌疑、被人指摘,才肯甘心?”
“你说得对!”白榆答话说,“做人做事不能太完美,不留点破绽,不制造点被弹劾的素材,我将来怎么收场?
难不成还真要席卷海内,把文字狱进行到底?
时机成熟时,找个御史弹劾我,然后我可以顺势辞职,抽身走人!一个破教坊司代理色长,有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我要在夜晚时候,把犯错美人们叫来进行教育并且学习艺术,这有毛病吗?”
为何白老弟你的下三路事情,从来都能理直气壮、义正词严?
最后钱指挥幽怨的说:“当初你说是为了尊皇讨奸、替天行道、矫正思想逆流。
但我这几天怎么感觉,我们的事情和口号的关系似乎并不大。”
白榆惊讶道:“不会吧吧?你不会真信了口号吧?
口号就是用来忽悠你加入的,做事哪能真严格按照口号做事?”
钱指挥质问道:“难道口号就没用了?”
白榆回答说:“当然还有用了,等上面问起你的时候,口号就派上用场了。
到时候口号就是你的护身符,你不喊口号,怎么表现给上面看?怎么让上面人知道你的功业?”
钱指挥忽然有点伤感,喃喃自语说:“我曾经是一个尊敬上级、服从命令、团结同僚、关爱下属的人。
多年来,我的准则一直是诚心待人、实心做事,面对天地君亲也问心无愧。”
白榆听不下去了,直接一刀扎心,“所以你曾经只能当一个百户。
所以你当初连换个大点的宅院都没钱,所以你在家被河东狮吼也不敢还击。”
钱指挥:“......”
别说了别说了,咱变坏了不怪你不怪你!
因为东城离家较远的缘故,白榆在本司胡同找了处小院子,作为除草行动临时指挥部。
而且这里生活设施齐全,也可以居住过夜。
正当白榆准备把顶风作案的犯错美人叫过来,进行批评教育时,老师陈以勤却派了仆役过来召唤他。
白榆有点不想去,就问道:“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陈家家奴答道:“我家老爷说,户部郎中张佳胤今晚要过来做客,请你过去陪客。”
白榆顿时就明白了,都不是傻子,张佳胤这时候找陈老师干什么,谁都心知肚明。
所以陈老师把他叫过去,现场面对面的把事情解决,免得还得另找时间。
当然,陈老师可能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不想掺乎这事,也不好意思拒绝张佳胤。
所以让自己也过去,作为当事人直接和张佳胤对冲,就省了陈老师自己为难了。
想清楚这里面的道道,白榆就知道,今晚自己必须过去。
如果陈老师被张佳胤裹挟了,跳出来反对自己,那自己可真就被动了。
于是白榆取消了对犯错美人进行批评教育的计划,起身就赶回西城。
至于如何击退张佳胤对陈老师的“围剿”,他已经有了主意。
正所谓大道至简,简单到极致,比什么花里胡哨的都有用。
晚上,白榆应约来到陈府,却见张佳胤已经早到了,正坐在书房里说话。
也好,省得自己再浪费时间,听张师叔絮絮叨叨的叙说一遍。
陈以勤看到白榆,就摇头叹气,满脸都是为难,无可奈何的说:“你这事办得.......”
话才说一半,白榆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陈老师身边,娴熟的掏出几张银票,又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同时朗声道:“最近又挣了五百两银子,特来献上!回头把收据给我就行。”
旁边张佳胤顿时目瞪口呆,你们的师生关系这么狂野不羁吗?
见面直接拿钱说话?这踏马的跟市井逐利之徒有何区别?
陈以勤犹豫了一下,伸手把银票接了过来。
张佳胤更加震惊了,陈前辈你怎么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把钱收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淡泊简素、爱惜羽毛的陈前辈吗?
陈以勤也要脸,苦笑着对张佳胤解释道:“这是裕王府的钱,非为我也,裕王府是什么状况,你肯定也知道。”
张佳胤作为户部郎中,还能不清楚裕王府的财务状况?
嘉靖皇帝亲情淡薄,迷信修仙,对儿子们不闻不问。
裕王又不敢上书找喜怒无常的嘉靖皇帝讨要生活费,导致裕王府困窘无比,近三年来只收到过一次朝廷拨款。
“所以这钱是白榆给裕王府的进奉?”张佳胤问道。
陈以勤答道:“确实如此,先前还有一笔更多的,裕王府能过这个年全靠白榆了。”
张佳胤的精神顿时受到了巨大洗礼,差点就忘了自己今晚是干什么来的了。
加入严党后搞钱容易,这可以理解,混奸党还捞不到钱才是怪事。
可是白榆这样,一边混奸党捞钱,一边又把捞到的钱输送给裕王府,真是闻所未闻。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也实在太难评了!在抽象方面,这白榆真的是能推陈出新。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白榆瞥着桌上的五百两银票,内心在滴血。
这可是前几天自己辛辛苦苦从董学士手里收来的,还没捂热乎又送了出去。
但是为了堵住老师的嘴,这却又是最有效的方式了。
陈以勤更只能沉默,这五百两银票提醒了他,白榆现在的重要性。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了裕王府的现金流,忠心事主的他根本没法开口批评这个便宜学生。
一个严党新晋红人的捞金能力,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万一白榆恼了后直接摆烂,不给裕王府送钱了,最终吃大亏的还是裕王府。
至于来当说客的张佳胤,则是因为他突然词穷了。
为了完成组织任务,他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用来打动陈以勤前辈。
甚至对于白榆可能的“狡辩”,他也有很多种针对性的预案腹稿。
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晚遭遇的不是白榆之狡辩,而是金钱的伟力。
简单,粗暴,直接,衡量起来也简洁明了。
除非自己在未来预期内能拿出比白榆更多的钱,不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张佳胤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有气无力的指责说:“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白榆诧异的问道:“哪里过分了?我不是把师叔你放进白名单了吗?如此特殊的关照还叫过分啊?”
张佳胤怒道:“别装傻!我是说,你针对复古派做的事情太过分,何异于当着全京城的面,公开羞辱?”
白榆回应道:“目前也就是羞辱而已,这还算过分?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好吧?”
张佳胤气极反笑说:“你这还叫手下留情?”
陈以勤听着两人对话,恍恍惚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上次白榆对复古派大打出手的时候,也在自己面前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果不其然,又听到白榆奸笑几声,“我当然手下留情了,这才到哪?
还有更过分的事情没办呢,张师叔要不要听听?”
张佳胤突然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了,“我不听!也不想知道!”
白榆两个老师里面,陈以勤前辈这边是彻底没戏了,不知道邹御史那边还有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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