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蔷在一边看得好笑，齐霁问她，“你们老乡一会儿也该来了吧？”
苏永强说，“他们都去理发室了，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我在宿舍压就行。”
“走吧，客气啥！”
于是，两个男生抱着两床棉被，两个男生拿着木板下楼了，齐霁和张蔷空着俩爪子，对视一眼，也跟下楼了。
小操场的水泥地上，已经有很多人在压被了，有人嘻嘻哈哈，还有人打打闹闹，热闹得跟早市儿似的。
这里，大多数都是女新生的被子，每个女生身边都围着至少三四个男老乡，殷勤地帮着压被。
压被子，搞内务，其实都是各届学员互相交流的一种方式而已，所以校方虽然明令禁止学员谈恋爱，但对于老乡会还是很宽容的。
并且听苏永强的意思，只要不跟本校学员谈恋爱，学校对于谈恋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苏永强指着树荫下一个冲他们招手的男生说，“那是四平的李长春，他也是大二的，特地先来占位置的。我跟你说咱东北老乡可多了，就是高年级的都不咋来帮新生搞内务了，你等元旦老乡会就能都见着了！”
走近了，张蔷看着地上的两个席子和四块木板，奇怪地问，“哎？你怎么知道要占两个位置？”
苏永强说，“我告诉他的啊，我看你俩在一起压被，就告诉小李子给你也占一个位置，我多奸啊，还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张蔷大笑，“行！谢你啊！不过你们东北人可真逗，明明是三个省的，非要说是老乡！”
“那必须是老乡啊！”
几人快手快脚铺平被子，用手捋平，平均折成三折，再放了木板压上，然后六个人都坐在木板上聊天。
身后一张席子上，一个老生正给一个圆眼睛的女生讲解，“军被长是两米，宽是一米五，要求叠成长零点五米，宽零点四五米，高零点一七米的豆腐块。这个厚厚的喧腾腾的棉被，要在我们手中经历压、磨、折、挤、平几个过程，才能变成方方正正、见棱见角的豆腐块，就好像我们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要经历军事训练、条令学习，和思想上的一点点转变，才能逐步变成合格的士兵是一个道理......”
齐霁觉得那个南方口音的老生很会表达，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居然是昨天迎新的邢振刚，他觉察到齐霁的视线，也看过来，微笑点头，继续给学妹讲解，“内务整理的过程，也是我们严谨作风和严格纪律的养成过程......”
苏永强说，“齐木棠，你是第三年的老班长了，我可没资格给你讲这些基础知识，小李子是内务标兵，我就一般了，不过我很努力啊，虽然被子总被扣分，但是棉被虐我千百遍，我待棉被如初恋啊！”
齐霁听了微笑，“我的内务也一般，你们多讲讲学校的事情吧！”
“行啊，我跟你们说，我就得意清真食堂的菜......”
小操场的铁栅栏外，刚剪了短发周西湖身后跟着几个男学员，进了女生宿舍楼，不一会儿，几人也抱着被子下来了，可树荫下已经没了位置，只好在操场中间寻了个位置，周西湖盯着大太阳，嘴巴不自觉就撅起来，齐霁打赌她一定不知道这样会显得嘴巴更突出。
一个男生特地回宿舍取了把伞，又顺路买了几瓶冰镇汽水回来。
张蔷看了，对齐霁说，“唉，我怎么觉着我一下子就老了呢！你看我混的，就只能靠你的老乡了！”
齐霁哈哈笑，“老大别说老二，咱俩都一样。”
张蔷说，“喂，你老乡在这儿呢，你能不能笑的时候嘴巴别张那么大啊！”
齐霁笑得更厉害了。
“傻样儿！一点儿都不淑女！”张蔷忍不住也张嘴笑了。
*
再次经历军训，齐霁和张蔷又从立正稍息齐步走开始练起，她们的动作再标准，也要跟着大家一起训练。
因为军人与百姓最大的区别，就是军人的绝对服从意识和集体意识。
军队是一个特殊的组织，首先必须保证的，就是命令链条的畅通无阻，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而队列练习就是培养无条件服从习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一个人走好很容易，一排一列一个方队都走好，且配合默契却是不易的，如同在战场，只有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能，才能真正打赢一场仗，孤军作战孤胆英雄是最不现实最不可取的。
齐霁记得曾经看过一则报道，说我海军潜艇在远航训练中，突遇掉深、进水险情，在主机室一片水雾，看不见、听不清也站不稳的情况下，三名战士依靠平时练就的娴熟技能，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紧急关闭了四十多个阀门，关停十四种电气设备，全艇官兵更是三分钟内执行了三十多个口令，完成五百多个动作，做到了精准无误，毫无差错，最终驾驭潜艇成功脱险。
这，就是平时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训练的意义所在！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如果说队列塑造的是纪律，内务塑造的是秩序，那么对军医来说，还要多一重职业要求，那就是不仅需要有军人的协同合作理念，更要有医生的利他和奉献精神，仁爱、严谨、担当和谦逊，且，要保持终身学习！
四十五天，齐霁和所有新学员一起，重温了新兵连的训练内容，条令学习、三防学习，分列式练习、五公里越野、步枪射击等等。
军训最后一天，是所有新生的汇报演出，进行分列式表演，齐霁和张蔷做为一区队领队站到队伍的最前端，张蔷清亮高亢的声音喊道，“向右——看！”
一！二！
敬礼、摆头、正步！
齐霁表面平静，内心激荡。
她不知道命运大神为什么安排她重生，也不知道将来要经历什么，只是有了老山经历的她，已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倏然间就看破看淡了很多事情，也宽容了许多，除生死，无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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