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回到十多平米的小屋，洗澡洗衣是每日家常，接下来四个小时是她自己能支配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要吃饭，要更新五千字小说，每个月才能有固定的几百块全勤稿酬。
曾经她也有一份月入过万的工作，只不过因为接二连三的迟到或者早退而被辞退。最后只能靠着固定全勤加上临时工勉强度日。
她也曾崩溃过，甚至逃离过这座城市，但都以各种非自主的方式回来了。
或者说得更确切些，这些非自主方式的发起者来自她自己的大脑，是她的大脑自主联系那些诡异的东西来控制她自己的身体行动。
如果把人的行动分为主观能动和大脑被动，那么主观能动就是楚希的自我认知，也就是她的意识。
普通人的大脑被动无非就是维持身体机能，而楚希的大脑被动中却多了一项，那就是和一些诡异东西建立联系。
这种联系刚开始时让她崩溃，难以接受。可是十次百次后她知道这是大脑被动之一，于是也就释然了。
至于每天清醒的四个小时，她不知道是大脑联系的那群东西故意所留，还是因为她在这个时间段十分清醒。
如果是前者，她相信那绝不是因为那些东西仁慈，只不过是在没有从下水道找到东西前让自己能活下去而已。
不过大概率是后者，从小到大在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她都非常清醒，并且很容易集中注意力。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被那些东西控制后还能思路清晰地更新小说的原因。
时间来到八点五十，楚希熟练地换了一身衣服，戴上护膝和手套等进入下水道所需的东西，靠坐在塑料椅子上等着熟悉的东西来到。
楚希的目光没有波澜地落在对面洁白的墙壁上，时间进入九点。
接下来大脑开始发力，识觉系统会让她看到墙上出现六种印记，并且会以她不知道的方式进入体内。
这时候主观能动性就会失效，身体的一切被那印记招来的东西主导。
然而这次却出现了意外，对面墙上的确出现了六种印记，可是等了十分钟也没有任何一种印记进入体内。
楚希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身体还受自己控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最后看手机对照时间，确定已经过了十分钟。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知道大脑联系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她只知道迟早问题会被修复，一切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楚希就这样盯着墙壁到半夜，最后在椅子上睡着。再次醒来已经是天明，而她还在家。
四年来楚希第一次睡着和醒来在同一个地方，也是第一次睡了这么一个好觉。
一觉醒来已经早上十点过，如果是往常，这时候她应该在下水道。
如果是正常人这时候即使不欣喜若狂喜极而泣，至少也会有些许情绪波动。
但这些正常在她身上都不正常，正常人的一切感知和情绪都与大脑挂钩，就连意识也是大脑认知的结果。
可在楚希身上，她的意识能独立认知大脑，大脑也做着违背意愿的事，甚至不惜招来其他东西和意识抢夺身体主观控制权。
因此醒来后的楚希做自己该做的事，吃饭出门，去花店临时兼职，去送外卖，或者做其他临时工。
这期间大脑无时无刻不在‘自主’联系那些东西，楚希眼里看到的一切画面都烙印着不同的印记。
只可惜所有印记好像都在今天罢工一样，没有一个响应大脑的联系。
时间就这样来到下午六点，眼中所有印记全部消失，最清醒的楚希完全掌控身体和大脑。
这也是四年中她最为完全掌控身体的一天，很多以前只是想一想的第一次都逐一实现了。
虽然知道这些第一次极大可能真就是唯一的一次，不过楚希的意识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大脑和身体没有任何高兴的表现，没有任何激素分泌，心跳和呼吸也都稳如机械一样规律。
楚希照旧打开电脑开始码字，这电脑已经用了五六年，从没有出过问题。
这次在正常码字的时候却出现了异常，文本中电脑竟然自己在输入文字。
要是英文中文甲骨文也就算了，她只当是中了病毒，可所有文字都奇形怪状，根本不是输入法能打出来的东西。
很快电脑屏幕上就浮现出新的印记，尽管大脑每次联系的六种印记都时有不同，但此时的新印记楚希能肯定是第一次出现。
三条边都向心电图一样起伏扭曲的倒三角，每个角上还连着类似树根的多个分支。
这符号出现以后，电脑文本里自动输入的古怪文字所传达的意思就自然而然进入楚希的大脑。
“我的孩子，好好地听我说。你的体内拥有生命的碎片，埋藏着生命的奥秘。同时也存在着盲目痴愚的枷锁。”
在意识理解中短短的一句话在文本中的字符占用超过数万。
“你到底是谁，如果又是大脑想要蒙骗我而自导自演，我劝你省点心。”
“人死一抔土，我不会主动为你们做任何事！”
楚希认定这又是大脑的骗局，脑子想要她相信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源于自身，从而驱使她主动去做什么事。
这种暗示之前不是没有过，三年前的某一天，她对宗教中所说的人类原罪说极度痴迷。
脑子疯狂促使她关注这类信息，一度让她差点成了教徒。
如果不是每天有四个小时自主，恐怕早就觉得自己身而为人罪大恶极了。
“我是智慧之神赫尔格古，一切智慧生命之神，本不该存在之神。”
“听我说孩子，我的力量在削弱，无法继续维持你四小时的清醒。你会陷入永恒的错乱和轮回。”
“死亡将会变成一种奢侈，直到所有秘密被挖出来。”
意思传达到这里，后面的文字开始模糊，屏幕上的印记也开始闪烁。
楚希内心有些松动，她不怕死，也不怕什么轮回，但是她怕连这四个小时都失去的轮回。
正是这四小时能让她清晰认识到我是我，才能让她不受大脑蒙蔽，让她不会迷失自我。
如果没有这四小时，她的存在会逐渐瓦解，最终变成不是我的我。
身而为人，力量弱小她认了；无力反抗也罢，受到摆布也好，她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身为人的认知绝不能变，她可以身体变成怪物，但绝不接受连心和意识也沦为那些摆布自己的同类。
这是她身而为人的尊严，哪怕是死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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