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面银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
夏思萌脸上的笑容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灿烂的弧度僵硬地挂在脸上，金色的瞳孔里“稳操胜券”的光芒“啪”地一声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石化的呆滞。
她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脖颈关节发出极其细微、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咔吧”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扭转。
她一点一点地扭过头。
叶梵就站在那里，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常服，肩章上的星徽在通道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让人无所遁形的压迫感。
左青站在他侧后方半步，一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促狭笑意，目光在僵硬的夏思萌和沉默的王面之间来回扫视，那眼神分明在说：
“哟，抓个正着。”
“呃……啊！叶司令！左副司令！”
夏思萌的声音像是被卡住的唱片，猛地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强行注入的、极其夸张的活力。
她瞬间站得笔直，如同标兵受阅，脸上堆砌起一个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眼神却慌乱地四处乱瞟，根本不敢直视叶梵的眼睛。
“哎呀！您二位怎么在这儿啊？真是……太巧了。我刚……刚跟王面他们聊战术配合呢。对，就是战术配合。”
夏思萌语速飞快，前言不搭后语，两只手开始无意识地拍打自己斗篷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去“整理”腰间那早就系得一丝不苟的武装带扣环，动作幅度大得有些滑稽。
毕竟，人在尴尬地时候，总会装作很忙的样子。
欢脱如夏思萌，也毫不意外。
“哦？战术配合？”
左青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像根羽毛搔在夏思萌绷紧的神经上，
“配合到要组队去‘爆点金币’？夏队长，你这战术思路很清奇啊。目标是谁的金库？还是总司令办公室的保险柜？”
夏思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摆手，矢口否认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左副司令您听错了，什么金币银币的，那都是……都是比喻。对，比喻。我们是在讨论……呃……讨论如何高效利用总部资源。对，资源优化配置。这词儿对吧，孔嬷嬷？”
她试图拉孔伤下水，寻求支援。
孔伤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没有回应夏思萌。
这天花板可太天花板了，这灯可太灯了，这钢板可太钢板了……
他内心感叹着，试图催眠自己看不见夏思萌，只求这场灾难快点结束。
叶梵终于把目光从夏思萌身上移开，那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转移。
他看向站在夏思萌侧后方的王面，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带着一种长辈看到好孩子被带歪了的无奈和责备。
“王面，”
叶梵板起脸来，语重心长地对王面说道：
“一天天的，少跟某些人学这些不良风气。”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的夏思萌，又继续说道：
“心思用在正道上。任务报告写了吗？队员状态都确认了吗？新学那些技能都复习了没有？别好的不学，净学些歪门邪道。”
王面微微垂眸，银灰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和“殃及池鱼”的冤枉感。
他依旧站得笔直，声音平静地回应道：
“是，叶司令。正在处理。”
“叶司令——！！！”
叶梵的话音刚落，夏思萌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哀嚎出声，那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委屈和“赤胆忠心”。
“天地可鉴啊！日月可鉴啊！！”
她甚至夸张地举起一只手，像是要发誓，脸上的表情悲愤交加，
“我对守夜人的忠心，对您的敬仰，那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夏思萌生是守夜人的人，死是守夜人的鬼！”
“我怎么可能打您的主意呢？那都是玩笑话，是活跃气氛，是……是考验王面他们面对诱惑时的定力。”
她越说越激动，就差捶胸顿足了。
“我这不是看大家任务辛苦，想替队员们谋点福利，改善一下生活嘛。您看王面他们，多辛苦，都瘦了。”
“还有我们凤凰小队，风里来雪里去，维护世界和平，吃点好的补充能量，那战斗力不是更强嘛。我这完全是为了组织，为了大局，一片冰心在玉壶啊叶司令！”
她这番“慷慨陈词”，情真意切，声情并茂，配上那副“六月飞雪”般的冤枉表情，让假面小队众人嘴角抽搐，凤凰小队成员集体扶额。
孔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有一种我看不见就代表没发生过的架势。
左青“噗嗤”一声，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肩膀微微耸动，说道：
“行行行，知道你一片冰心了。这冰心都快把玉壶撑爆了，太阳和月亮听了都得连夜改轨道。”
“司令，看来咱们的福利保障工作，让夏队长很不满意啊，都逼得人家要‘替天行道’了。”
他看向叶梵，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叶梵没好气地瞪了夏思萌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恨铁不成钢”和“拿你没办法”的复杂情绪。
“少在这油嘴滑舌，上蹿下跳。”
叶梵的声音带着批评，但细听之下，那严厉里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夏思萌，我看你就是一天正事不干，总琢磨着怎么从我身上薅羊毛。年终总结写完了吗？上次行动报告的复盘分析呢？”
“还有你那个永久禁飞的检讨书，重写三遍了还是狗屁不通。前几天交的那份，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那是孔伤帮你写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支小队风尘仆仆的队员，语气缓和了些，继续说道：
“任务都辛苦了，先去休整，处理伤口，提交报告。至于福利……”
他故意停顿，看着夏思萌瞬间又亮起来的期待眼神，慢悠悠地补充道：
“等你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做漂亮了，再谈。”
说完，叶梵不再理会夏思萌瞬间垮掉的脸和无声的哀嚎，对着王面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嘴角笑意未散的左青，转身朝通道另一端的电梯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通道里紧绷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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