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的雨仿佛没有尽头。
严瑾背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苏小小，在迷宫般的巷道中拼命奔跑。
作为一个没有力量的凡人，他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苏小小温热的血液浸透了他的后背，又迅速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得一片冰凉，那不断流失的温度让他心中越来越着急。
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脏狂乱的跳动声，以及雨水敲打一切的嘈杂声音。
诸多念头都已被抛诸脑后，他脑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无名铺！
那个神秘的铁匠铺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终于，那扇没有招牌、油污遍布的木门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如同黑暗中的一座孤岛。严瑾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用肩膀狠狠撞开了门。
哐当！
门板撞击墙壁的声音响起。
炉火依旧燃烧，将铺内映照得忽明忽暗。老金、疤脸和秃鹫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还在和影刃缠斗。
只有那位佝偻的婆婆依旧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移动过。她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盏摇曳的油灯。
“婆婆！救她！求您救救她！”
严瑾的声音嘶哑。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苏小小放下，平放在还算干净的地面上。
此时的苏小小面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口和肩膀的伤口虽然不再大量流血，但那是因为血几乎快要流干了！
她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婆婆浑浊的眼睛“望”向地面上的苏小小，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伤得这么重……妖元几乎被击散，气海破裂，生机流逝……真是狠毒的手段。”
她慢慢站起身，拄着蛇头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
她蹲下身，干枯如鸡爪般的手轻轻拂过苏小小的伤口上方，并未接触，但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
严瑾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脏揪紧，生怕从婆婆口中听到任何绝望的字眼。
片刻后，婆婆收回手，摇了摇头：
“难……很难。若是寻常伤势，老婆子我还有些办法。但这伤势中蕴含着一股阴毒的妖力，在不断侵蚀她最后的生机，更是彻底毁了她修行的根基。除非有能肉白骨、逆生死的仙丹神药，或者……”
“或者什么？”
严瑾急切地追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婆婆抬起头，那双没有焦距的浑浊眼睛“看”向严瑾，语气变得有些奇异：
“或者……有某种极其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强行灌入，冲刷掉那阴毒妖力，并弥补她亏损的生机。但这需要的力量层次极高，且必须温和，否则虚不受补，反而会加速她的死亡。”
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严瑾一愣，他到哪里去找这种东西？
就在他绝望之际，婆婆的下一句话让他浑身一震。
“小子，你靠过来。”婆婆对着严瑾招招手。
严瑾不明所以，依言靠近。
婆婆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严瑾的眉心。严瑾下意识想躲，却强行忍住了。
婆婆的手指冰凉，但下一刻，严瑾却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一片混沌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那并非杀戮之气，也不是那些混乱狂暴的大道碎片，而是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蕴含着难以形容的生机与创造气息的力量，如同被埋藏在无尽废墟之下的一颗种子，虽然渺小，但其本质却无比崇高。
“咦？”
婆婆发出一声惊疑，猛地收回了手指，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
“果然……老婆子我没感觉错……你体内竟然真的藏着一丝……‘生命大道’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质……其质却……”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瑾。
严瑾也愣住了。生命大道？他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也无法控制。
他还以为自己体内只有那诡异的杀戮气息而已呢。
“婆婆，这……这能救她吗？”他现在不关心自己体内有什么，只关心这能否救活苏小小。
婆婆从震惊中回过神，缓缓摇头：“太微弱了……如同杯水车薪。除非你能引导它，壮大它，主动将其渡给她……但你现在根本做不到。”
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再次破灭，严瑾的心沉入谷底。
但婆婆话锋一转，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古朴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三枚闪烁着柔和碧绿光芒、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丹药。
“这是‘青木生生丸’，虽算不上仙丹，但也是老婆子我压箱底的保命丹药，蕴含精纯草木生机，或许能暂时吊住她一口气，稳住伤势不再恶化。”
婆婆取出一枚丹药，递给严瑾，“喂她服下。能不能撑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严瑾连忙接过丹药，入手温润，药香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苏小小的头，将丹药放入她口中，幸好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流咽了下去。
服下丹药后不久，苏小小原本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明显了一点点，脸上那死灰般的颜色也仿佛减退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虽然依旧重伤垂危，但至少那不断流逝的生机，似乎被强行止住了。
严瑾稍稍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看向婆婆：“多谢婆婆救命之恩！严瑾必当……”
“不必谢我。”
婆婆打断了他，重新坐回她的角落，声音恢复了平淡。
“丹药不是白给的。救她，是因为她或许命不该绝，也是因为投资你身上的‘可能性’。这笔账，和之前那笔一样，都先记下了。将来，都是要还的。”
严瑾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
就在这时，铺门再次被撞开，带着一身血腥气和雨水的煞气，老金、疤脸和秃鹫三人冲了进来。
老金身上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气势依旧彪悍。疤脸和秃鹫也各自带伤，显然刚才的战斗极其惨烈。
“妈的！影牙那群疯狗！真难缠！”
老金骂骂咧咧地走进来，看到地上的苏小小和守在一旁的严瑾，皱了皱眉，“还没死吧？”
“暂时稳住了。”婆婆淡淡答道。
老金看了一眼婆婆打开的丹药盒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再多问，只是对严瑾道：
“小子，人我们帮你抢回来了，婆婆也用了好药。现在，说说吧，你们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青丘影牙可不是一般的妖族高手，能让他们这么追杀你们一定是知道了不少妖族的秘密。”
严瑾看着眼前这群亦正亦邪的救命恩人，知道隐瞒已无意义，反而需要他们的帮助。
无名铺内，炉火噼啪，只有严瑾低沉的声音和屋外的雨声交织，一个巨大的阴谋和一段被尘封的禁忌历史，逐渐展现在这群游走于黑暗边缘的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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