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掌门玄诚子披头散发,道袍染血,手中拂尘挥舞,发出道道凌厉的罡风,将靠近的秦军士兵绞成血雾。
但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弟子,看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黑色洪流,看着天空中那条凶悍的蛟龙和远方泰山那刺目的金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天数……变了!”
一位年轻的秦军弩手,曾是赵地流民,因秦国分田而活命,因军功擢升。
他操作着一架沉重的破法连弩,手臂因持续射击而颤抖,虎口崩裂。他瞄准一个正在施法、周身灵光闪烁的仙门精英弟子,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为了家里的田!为了陛下!扣动悬刀!
三支幽蓝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出,穿透了对方仓促凝聚的灵盾,将其钉死在身后的殿柱上!
一位玉泉山弟子看着平日敬仰的师兄师姐在凡人弩箭和炮火下如同麦子般倒下,看着那些狰狞的妖兽撕咬同门,看着掌门师尊严重的脸上露出绝望……
手中的飞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信仰彻底崩塌。
“为何要这般,大家都是人族,为何这般?”
一位满脸是血的小将咧嘴笑着,朝崩溃的弟子砍了下去。
“大家都是人族,可你们仙门,从来没把自己当人,而是仙。”
他始终记着,幼年时只因一位仙人动怒,便抬手将家里的房屋掀飞,父母冻死在雪夜,只有他活了下来。
就像陛下说的,仙门和人族,同根不同源,人族在他们眼里,只比蝼蚁强一点。
玄诚子的绝望嘶吼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他看着那名被三支幽蓝弩箭钉死在殿柱上的精英弟子——那是他寄予厚望、有望在百年内冲击元婴的徒孙。
此刻却像个破布娃娃般挂在柱子上,鲜血顺着冰冷光滑的殿柱蜿蜒流下,浸染了下方精美的云纹地砖。
那双曾充满灵动与傲气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噗!” 一名试图保护他的亲传弟子,被侧面冲来的秦军锐士用长戈捅穿了腹部,惨叫着倒下,肠子流了一地。
鲜血溅在玄诚子染血的道袍上,温热的,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满脸血污的秦军小将,他刚刚砍翻了一个试图偷袭的仙门弟子,手中环首刀还在滴血。
他猛地指向地上那具被弩箭钉死的精英弟子尸体,又指向远处被炮火轰塌、露出里面奢华灵材建造的静室。
“你们住在云端仙宫,吸食凡人的香火愿力,视我们的生死如草芥!高兴了,施舍点小恩小惠,不高兴了,动辄翻云覆雨,毁人家园!我的爹娘……我那年幼的妹妹……”
小将的声音因极度的恨意而颤抖,眼中燃烧着血色的火焰,“就因为在冬日祭礼时,不小心挡了一位仙师观雪的路,便被他一袖拂飞,才三岁……三岁啊!你们可曾有过半分怜悯?!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蝼蚁!是供养你们的牲口!何曾是同族?!”
小将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
环首刀带着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斩落。
血光飞溅,那带着迷茫与绝望的头颅滚落在地,无神的眼睛望向曾经供奉着仙神牌位、如今已化为废墟的大殿。
玄诚子目睹了这一切。
弟子的质问,小将的血泪控诉,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他早已摇摇欲坠的道心。
他苦心经营数百年的玉泉仙山,他引以为傲的仙家传承,在秦军的铁蹄和这赤裸裸的人间惨剧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啊——!” 玄诚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披散的头发根根竖起,道袍鼓荡,周身灵力彻底狂暴。
玄诚子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精血!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眼神涣散,道袍破碎,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乞丐,再无半分仙家气象。
他看着天空,又看看下方残尸断臂,仰天怒吼!
“天道不公,大道不公!”
洪荒之外,墨麟看向刚回来的允初,又看了眼人间的惨剧,不禁发问。
“老师,人族和仙门真的无法共处吗?”
他不理解,明明是同一种族,却抱有最大的恶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啊?”墨麟一怔,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和难以接受,“可……他们明明是同族啊!”
允初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声音更轻了,仿佛在说给墨麟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同族相连,固然不假。但当力量的天堑横亘其中,当一方拥有了轻易决定另一方生死、操控其命运的能力时,同族二字,便成了最虚伪的面纱。”
“在仙门眼中,凡人不再是平等的人,而是提供香火的羔羊,是可供驱使、甚至随意牺牲的蝼蚁。他们居住在灵气盎然的洞天福地,追求长生逍遥,俯视着凡尘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种力量带来的优越感,早已让他们从心理上割裂了与凡俗的联系。他们,是仙。”
“而在凡人眼中,仙门是高高在上的主宰,是喜怒无常的神只。他们羡慕那移山填海的力量,渴望那长生不老的逍遥,却又恐惧那力量带来的毁灭与压迫。每一次仙门的恩赐都伴随着敬畏与索取,每一次仙门的怒火都意味着家破人亡。这种渴望与恐惧交织的情感,最终在压迫达到极致时,化为了刻骨的仇恨与反抗的意志。对他们而言,仙门是异类,是需要打破的枷锁。”
“同生于天地,却注定无法平等共处。力量的悬殊,早已扭曲了同源的羁绊。”
仙门与人族,便在这无形的食物链中,各自占据了不同的位置。
位置不同,立场自然对立,共存?谈何容易。
“好了,此间事了,人界的烽火自有其轨迹。”
允初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越与淡然,“墨麟,你心思浮动,道基未稳。此番观战,于你既是警醒,亦是机缘。闭关去吧,参悟生死,明辨道心。”
“是,老师!”
身旁的通天早已等候多时。
通天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走吧。”
两人的身影瞬间变得虚幻缥缈,仿佛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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