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暗红色的死亡流光，撕裂了楼道里浑浊的空气，带着刺穿耳膜的尖啸，无视了挥舞的铁丝网，无视了混乱的人群，如同被死神亲自投掷的标枪，直取彪哥眉心！
彪哥脸上的狞笑和疯狂指挥的表情瞬间凝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连恐惧都来不及感受，只看到一点暗红在眼前急速放大！
“噗！”
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熟透西瓜被锐物刺破的闷响！
彪哥的身体猛地一僵！高举着指挥的手臂还停在半空，整个人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他那双因怨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神采瞬间熄灭，只剩下空洞和难以置信。眉心正中，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正缓缓渗出一缕暗红的血线。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涌向门口的混混们，脸上的狰狞和疯狂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住。他们保持着挥舞钢管、抖开铁丝网的姿势，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那刚刚还咆哮如雷的老大，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眉心一点血红，触目惊心。
罩向鹿玖的铁丝网，失去了力量支撑，软塌塌地挂在了门框上。
鹿玖握着扳手，保持着格挡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看着彪哥倒下的身影，再看看阳台上李如玉那依旧平静、甚至有些漠然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遍全身！陛下…真的杀人了？！
“彪…彪哥？！”黄毛捂着自己剧痛的小腿，看着老大的尸体，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杀…杀人了！”
“老大…老大死了！”
“是…是那个女的！她…她杀了彪哥！”
短暂的死寂后，是炸了锅般的惊恐尖叫和混乱！所有的混混都像见了鬼一样，眼神里充满了对六楼阳台上那个身影的刻骨恐惧！什么报仇，什么面子，在死亡面前屁都不是！他们丢下手里的钢管、链条锁、铁丝网，如同受惊的兔子，连滚爬爬、哭爹喊娘地往楼下逃窜！互相推搡，踩踏，楼道里瞬间乱成一锅粥，只留下彪哥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几件被遗弃的凶器。
楼下看热闹的街坊们也吓傻了，短暂的惊呼后，是更深的死寂和恐惧的目光投向602室阳台。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老城区凝固的空气。
李如玉仿佛没有听到楼下的混乱和警笛。她缓缓放下那只投掷铁皮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和那一瞬间爆发的、洞穿一切的锐意。源初炉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反噬般的剧烈绞痛，让她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微微闭了下眼，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属于帝王的、裁决后的漠然。她甚至没有看彪哥的尸体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只被随手碾死的虫子。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客厅中央那台刚刚被苏青博士强行“静音”的传送带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夺人性命的一幕，远不如这堆粗糙的“废品机器”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苏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沙哑，“‘脉络’已通，何以停滞？”
苏青博士此刻正蹲在传送带驱动轴旁，手里紧紧攥着刚刚拔掉的电源插头，另一只手则死死按在驱动轴上一个被她临时撬开的、类似卡榫的金属部件上。刚才鹿玖在门口拼命争取的“三十秒”，她并非毫无作为。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眼神专注得可怕，在拔掉电源的瞬间，已经完成了对这个关键传动节点的紧急加固！那根临时找来的、锈迹斑斑的铁钉，被她用扳手硬生生敲进了卡槽缝隙，充当了最原始却有效的保险栓！
听到李如玉的问话，苏青博士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丝毫对门外命案的惊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被强行打断的不耐烦。她推了推眼镜，语气急促：“传动节点…临时加固！防止…惯性冲击损坏！‘脉络’无碍！可…重启！”
她根本没管外面死了谁，警察来没来，她只关心她的“矿源分拣线”能不能继续运行！
鹿玖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后怕中，看着门外彪哥的尸体和迅速围上来的警察，腿肚子都在发软。听到苏青博士的话，他简直要疯：“博士！都…都死人了！警察就在门口！还…还重启什么分拣线啊！”
李如玉却微微颔首，仿佛苏青博士的回答才是最重要的。“既无碍，续之。”她甚至上前一步，示意苏青博士可以继续。
苏青博士二话不说，在两名警察持枪小心翼翼靠近门口、大声喊着“里面的人不要动！”的背景音下，果断地将电源插头重新插回了插座！
“吭哧…吭哧吭哧！”洗衣机电机再次发出沉闷的咆哮！传送带猛地一抖，艰难地重新运转起来！轴承在橡胶垫上滚动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这诡异的气氛下显得格外刺耳。
门口的警察都懵了！他们举着枪，看着门内一片狼藉（倒地的黄毛和另一个混混还在哀嚎），看着门外彪哥的尸体，再看着客厅里那台吭哧吭哧运转的奇怪传送带，以及传送带旁那个埋头观察、对枪口视若无睹的眼镜女，还有阳台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冷漠得吓人的年轻女子…这什么情况？凶杀现场开工厂？
“不许动！双手抱头！靠墙站好！”为首的警察厉声喝道，枪口对准了看起来最有威胁性的李如玉。
李如玉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眸光扫过警察紧张的枪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她缓缓抬起手，却不是抱头，而是指向墙角那堆废旧轴承，声音平静无波：“‘矿源’在此，分拣未毕，岂可停滞？” 那语气，仿佛在责备对方不懂规矩，打扰了重要的公务。
警察：“？？？”
鹿玖差点当场晕过去！祖宗！您当这是上朝议事呢？！他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李如玉和警察之间（虽然腿还在抖），高举双手：“警察同志！别开枪！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正当防卫！那帮混混持械冲上来要杀我们！这位…这位姑娘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才被迫出手的！门口那两个混混可以作证！还有楼下街坊都看见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602室成了临时的“办案中心”。警察取证、问询、拍照，忙得不可开交。彪哥的尸体被抬走，两个受伤的混混（黄毛和另一个被鹿玖踹倒的）也被带走救治。鹿玖作为主要“当事人”之一（另一个是“凶器”铁皮的主人李如玉），被反复盘问细节，说得口干舌燥。
李如玉则被单独带到一边问话。面对警察一连串的问题（“你用什么打的？”“为什么下手这么重？”“知不知道这是故意杀人？”），她的回答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片铁。”
“其欲伤吾臣下。”
“不知。”
她的态度平静得近乎漠然，眼神清冷，没有丝毫慌乱或愧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那份超然物外的气场，让经验丰富的刑警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苏青博士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趁着警察在客厅问询鹿玖的间隙，她居然又溜回了传送带旁！在警察无语的目光注视下，她启动了传送带，然后飞快地将一小堆轴承倒上去，拿着小本本，紧盯着轴承在传送带上的滚动轨迹和末端收集槽的位置，嘴里还念念有词：“摩擦力…不足…偏移量…需校正…末端落点…误差±1.5厘米…” 仿佛凶杀案现场是她的最佳实验场！
最终，结合楼下众多目击者（包括王哥、孙婆婆等）的证词，以及楼道里的监控片段（虽然模糊，但能清晰看到混混们持械冲击和彪哥指挥的画面），警方初步认定李如玉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但防卫是否过当，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和鉴定。李如玉被要求近期不得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至于那枚夺命的铁皮，作为关键物证被警方小心地收走了。
警察终于撤离。602室一片狼藉，门口还残留着警方拉起的警戒线痕迹，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鹿玖瘫坐在破沙发上，感觉像打了一场世界大战，浑身脱力。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再看看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的李如玉，以及还在传送带旁写写画画的苏青博士，心头五味杂陈。
危机暂时解除，但彪哥的死，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陛下出手的狠辣决绝，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门的说话声。
“小鹿师傅？如玉姑娘？你们…没事吧？”
是孙婆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她身后还跟着王哥、张婆子，以及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街坊。他们手里拎着东西——王哥端着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估计是烧烤摊提前收摊做的），张婆子提着一大袋刚出炉、香喷喷的爆米花，孙婆婆则拿着一个小药箱。
“哎哟！可吓死我们了！”孙婆婆挤进门，看到屋里的三人（尤其看到李如玉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那些杀千刀的混混！死了活该！如玉姑娘这是为民除害！”她的话代表了大多数街坊的心声，彪哥一伙在这片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已久，早已天怒人怨。
“就是！如玉姑娘是女侠！警察同志都说了是正当防卫！”王哥把红烧肉放在桌上，嗓门洪亮，“来来来！压压惊！我老王亲手炖的！管够！”
张婆子也把爆米花塞给鹿玖：“快给如玉姑娘和博士尝尝！刚爆的！甜着呢！”
街坊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和感激，小小的客厅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温情和浓浓的烟火气。鹿玖看着大家关切的眼神，闻着红烧肉和爆米花的香气，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鼻子有点发酸。
李如玉缓缓睁开眼。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盆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红烧肉，扫过鹿玖手里那袋雪白蓬松的爆米花，最后落在孙婆婆打开的小药箱里——里面除了常见的碘伏棉签，还有几片…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她的视线，在那几片小小的、色彩鲜艳的创可贴上，停顿了数秒。冰冷的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自己投掷铁皮时，被那锐利边缘不慎划破、沁出一点血珠的食指指腹。
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困惑，在她眼底深处掠过。
寡人…以片铁诛杀凶顽。
彼等…却以肉糜、米花与…此等小巧“金疮药”相慰？
这现代之世的“犒赏”与“疗伤”…当真…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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