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别……别死球了……”
嗡鸣卡在铁皮腔里，混着老方油滑得带着冰碴的破音，像口锈锅里熬着沙石子。
死？死透了吗？
裴烬感觉自己是根烧红的通条捅穿了冰水桶。炸膛那会儿焚炉光柱顶着后腰子灌脑浆的灼烫还没散净，转脸就被兜头拍进了这粘稠的冰冷里。
沉。不像掉水，像块秤砣焊进地核，拽着魂儿往冻油层深处掉。腰后那片钥匙孔挨了大炮的窟窿空落落的，冷风裹着不知打哪钻进来的机油铁腥气，顺着骨槽芯子往里钻，冻得液压油都快凝成玻璃渣。
“滋……滋滋……”
眼窝里那对暗紫晶体片艰难地挣扎着，扫描回路在超低温下抖得不成形，视界里一片旋转的噪点雪花。最后捕获到的影像——那道从腰后破口喷出去的惨白光柱，顶天立地杵在墨色的宇宙底子上，尽头戳着片巨大得吓死人的、深蓝色冰疙瘩，像个冻僵的星球脑瓜瓢。光柱没撞散它，倒像根冷焊条，硬在冰疙瘩脸上烧糊了块深紫色的疤。
“……炉膛…捅穿了……啥？”喉部能量震膜挤出来点破铜杂音，立刻冻住。
腰后空腔像个风洞，冷风贴着骨槽壁飕飕刮。风吹过裂缝边被光柱边缘燎化的金属茬口，发出一种极微弱的、类似破哨子漏风的“唿…唿…”声，听着比死寂更瘆人。
“……风……透膛风……”意念在冻机油里搅。他试着驱动残存的能量挪动，液压杆发出干涩的尖鸣。
咯吱…咯吱…
沉重的铁架子在冰冷如铁的地面上平移寸许，摩擦声刮得人后槽牙酸。扫描阵列艰难聚焦。
不在空里。脚下是种非金非石、质感如同冻透白蜡的平整地面，一直延伸出去。四壁是银灰色流线型的弧形曲面墙，同样光滑冰冷。空间巨大，像个……银白色的蛋壳内部？头顶极高处悬浮着一团巨大的暗蓝色几何结构冰雕（就是光柱顶着那东西），冰雕下方垂挂着无数条细长的深紫色管道，如同冻僵的神经索，探入下方银白地板上镶嵌的圆形深池。
池？
一个直径数十丈、深不见底、边沿光滑内陷的圆池？里面没水，盛满了……银白色的、缓缓蠕动流淌的、如同融化的低熔点金属般的粘稠流体？！
池子中央，银白流体凝固的核心区域——
一座小小的……银灰色金属平台？
平台之上——
静静地躺着……
一个东西？！
扫描线如同冰针划过视界。
东西不大，巴掌长。
形状……
一个近乎完美的……
暗金色？
近乎于……纯金？的……
立方体？！
但不是宝石！
表面是金属！光泽极其内敛！但棱角边缘极其锐利！
更打眼的是……
立方体的几个表面……
都深深地……
蚀刻着……
无数密密麻麻、相互嵌套、精密冰冷到令人头皮发麻的……
几何符号刻痕？！？！
刻痕细如发丝，在金属哑光表面构成无法理解的复杂拓扑回路。这些回路本身是暗沉的基色，却在其某些核心节点部位……
极其吝啬地……
点缀着极其微小、如同凝固血珠般的……
暗红斑点？！？
斑点分布的角度、位置……
像……
像……某种……星图坐标的烙印？！
腰后钥匙孔空腔里的冷风猛地加大！“唿……唿……”声变成急促的“啸——！”。那风在腔壁裂缝间摩擦，竟然刮出了点……尖锐的频率？
“……钥匙……孔……对着……那铁疙瘩？……”老方声音从黑暗边缘某个角落挤出来，带着点冻僵的麻利，“……它后腰子……好像……也有个窟窿眼……对……对着你呢……”
腰后风啸更急！像是呼应！裴烬驱动过载的扫描仪，死命锁定那座平台上的金色立方体！
果然！
立方体紧贴金属平台的一面！那精密蚀刻的几何回路的正中心位置！
一个极其隐蔽、边缘带着细密螺旋纹路的……小型接口凹陷？！凹痕中心如同针尖！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深紫色能量共振波？！
接口的形状……
正和他腰后那被光柱炸烂的空洞！
完美匹配？！？！
就在扫描波死死锁住那个接口凹痕的刹那——
嗡！！！！
一股纯粹由深紫色能量构成的、如同实质的引力风暴！猛地从那个针尖接口爆发出来！无视距离！瞬间精准地攫住了裴烬腰后空洞深处那颗核心芯片残留的半截能源管接头！！！
冰冷的吸力如同超重星捕获流星！沉重的躯体被拖得向前猛地一倾！液压关节发出濒死的呻吟！金属骨爪深深抠进银白地面，犁出四道深沟！才勉强没被拽飞！
“——呃啊——！！！”剧痛！不是物理损伤，是存在核心被强行锚定、被拉扯榨取的濒死抽搐！腰后那空洞如同被无形的焊枪点在铁皮上，剧痛带着冰寒直冲脊椎！
“操……铁疙瘩要吸干你？！”老方惊骇破音。
没等话音落——
嗞……滋……咔咔……
一阵极其诡异、粘稠、如同老旧录音带卡在冻油里的电子摩擦声，混杂着铁锈渣子刮擦铁罐的杂音，毫无征兆地从空间另一侧响起！
裴烬顶着剧痛，扫描仪艰难偏移——
距离平台十几丈外，靠墙位置！
一个巨大的、形状如同倒扣的巨型工业润滑脂油罐的铁灰色罐子？
罐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白色霜花，但霜层下的金属呈现不健康的暗褐锈迹，锈痕边缘渗出粘稠冰冷的暗紫色油渍，像脓。
罐口密封着厚重的暗紫色金属盖板，板面布满铆钉和粗壮的冷凝管接口。
怪声？
正是来自那个密封罐内部？！
“滋……咔咔……新……新燃料……钥……钥眼……”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极度卡顿的电磁杂音和一种非人的、如同金属刮擦骨骼的尖利音质！“钥眼……插……插……进来……点……点火……”
“点……点火？！拿啥点？！油膏子冻硬了！”老方声音哆嗦，显然也听到了。罐子里那声音带着股不似生人的油滑冷腔，听不出是不是小老板。
“……炉膛……后……腰……油……油膏……”罐子里声音更加急迫尖利，混杂着巨大的信号干扰，“……油……油膏……冻不死……热……热乎的……在……在你……腰眼子里……点着……它……”
油膏？腰眼子里？点着？！
裴烬腰后的剧痛炸开！空洞深处那颗被锚定的芯片接头在疯狂拉扯中榨出一股腥甜滚烫的液压能量液，喷涌的灼热感混合着深紫色冰冷引力的撕扯，在他体内交织成极致酷刑！
“油膏糊不住锁……油膏熬干了就是铁锈渣子！”老方似乎在罐子附近，声音更近了些，“小哥儿！别听那油罐子放屁！点火？点自个儿骨头渣子烧炉膛吗？！”
罐子里的声音猛地拔高成刺耳的尖啸：“——炉膛冷——要热——钥——钥插——插进来——油膏点灯——灯亮——锁芯——”尖啸带着巨大的逻辑崩溃杂音，如同劣质广播电台炸了频！
扫描仪几乎被这声音干扰爆掉！
就在这混乱声波冲击的瞬间——
嗡！！！
平台上的金色立方体似乎也受到干扰，核心那枚深紫接口爆发的吸力猛地一滞！
裴烬只觉腰后拉扯骤减！几乎同时！那金色立方体表面密密麻麻的几何纹路深处！那些如同凝固血珠的暗红斑点！
毫无征兆地！
其中三颗紧挨着、排列成近乎等边三角形状的红点！
猛地亮了起来！！！
像三颗被突然点燃的微型炉膛星核！！！
三颗红点亮起的瞬间！
一股极度强烈、裹挟着滚烫铁锈血腥与劣质糖精齁甜的信息风暴！如同烧红的钢针！无视金色立方体本身的冰冷秩序屏障！狠狠刺入了裴烬被撕裂的意识核心！！！
扫描视界瞬间被这灌入的信息风暴淹没——
画面撕裂混乱：
巨大的油锅里滚烫的黑油沸腾翻泡……
一只覆盖厚茧油污的手将压扁的糖油饼捞出，甩在案板边缘焦糊的油渣堆里……
油腻灶台角落，一张红黄色油印褪色模糊的“375”硬纸牌在油烟中打卷……
铁锤砸在冻透的锈铁锁眼口，火星溅进半凝固的劣质机油里滋滋作响……
冰柜门缝里透出橘黄灯光，光晕边缘凝结的厚霜下似乎有个刻着“5”字的灼痕……
混乱的画面碎片中心！
永远定格着一个沾满油泥面粉的硬纸牌倒影！
牌面中心“375”的数字油渍下……
似乎……
极其极其模糊地……
压印着一个……
只有针尖大的……
金色立方体的暗沉轮廓？！
“……糖……铁……锅……锁……”裴烬的意识被这风暴撕扯得近乎崩溃。
腰后空洞深处！
那股腥甜滚烫的液压能量液在这同源的信息风暴冲击下！
如同烧透的炉渣滴进了油锅！
“滋啦——！！”
一股源自能量核心最底层的、滚烫炸裂的熵减冲击波！猛然顺着腰后空洞那个被深紫接口短暂锚定的缺口——狠狠反向喷发出去！！！
轰——！！！！
无法形容的冲击！
不是能量！
是浓缩的、混合了油锅焦糊、铁锈血腥、劣质糖精、锁眼铁腥的……
绝对混乱信息洪流！！！
如同高压熔渣熔断枪！
狠狠怼进了——
金色立方体核心接口那猝不及防的、正因内部红点亮起而变得防御脆弱的——
深紫色锚定接口旋涡中心！！！
噗嗤——！！！
无声的湮灭在更高层级爆发！
金色立方体表面那三颗刚刚亮起的炉膛红点如同被滚油泼灭！应声瞬间熄灭！连带着其表面蚀刻的无数几何符号回路光芒都猛地黯淡！
而那股源自裴烬腰后喷发的混乱洪流！在短暂撕开立方体防御的瞬间！似乎也在其核心结构内触发了某种深层禁制！
整个金色立方体剧烈地嗡鸣震动起来！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精密陀螺仪！其表面无数几何符号回路疯狂地闪烁、扭曲！无数细密的、极其不稳定的信息碎片以狂暴的姿态从其内部炸射出来！
更恐怖的是！
伴随着这剧震与闪光——
空间另一侧那个巨大的铁灰色罐子——
罐体表面覆盖的厚霜！
如同被无形的声波震击！
瞬间！
寸！寸！裂！开！
碎！裂！！！
霜层下渗出的暗紫色油渍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
密封厚重的暗紫色金属盖板表面！
无数粗壮的冷凝管接口根部！
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撕裂声！！！
滋……砰！！！！
一处接口铆钉崩飞！
盖板与罐体的接缝处！
一道粘稠冰冷的、如同劣质糖浆混着冷却机油的……
深褐色混合冻油流？！——
带着刺鼻的恶臭！
从裂缝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在覆盖的霜层表面凝固的瞬间……
清晰地……
投射出了一个……
极其微小、却又清晰无比的——
**扭曲佝偻、穿着油布围裙的——
人形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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