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方尧进来，方奶奶脸上露出个笑，喊着方倩，“倩，去给你弟弟打点热水，都跑了一天了，赶紧歇歇。”
“奶奶，我不累。”方尧把手里的麻袋递给走过来帮他拿伞的吴钰琪，“咋回事？你们在聊什么呢？”
方博从地上床铺坐了起来，抱着腿低声说：“老三，咱们明天就得走了，我们刚到巷子口就被人街道办的人撞见了，一听咱们不是本地的，就说明天来督促我们下乡……”
“啊？”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方尧有一瞬的脑袋空白。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了主意，即便早有预料，但这突然就让他们走，他们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大家都想着跟后方的大部队汇合后再离开。
方玉捂着脸嘤嘤哭起来，她大女儿还没找到。
方奶奶安抚地拍着她，老太太她也有心无力。
方尧问：“他们怎么说？”
方博说：“说明天下午有干事送我们到火车上，会把我们送到缺人的生产队落户。”
方尧问：“有没有说是哪里？”
方博摇了摇头。
“一太爷怎么说？”
“一太爷让咱们今晚准备一下，好好休息，明天不走也不行了。”
屋里一时间愁云惨淡，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尧这下可抓麻啦，族长还没到，吴高阳也没回来，这样突然就离开这里，后面的人可咋办？
方尧揉了揉额头，吴钰琪见他着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尧尧先别急，咱们这么多人，不管到哪都在一起，明天看看能不能跟干事说说好话，实在不行，咱们就让他们给咱分到近点的吉省好了。”
方尧握了握吴钰琪的手，对她回以微笑让她安心，接过来水喝了一口，就说，“我去一太爷那看看。”
一太爷的房间还亮着油灯，方尧敲了敲门，方良喊：“进来吧。”
方尧一进门，方良就笑了：“我一猜就是你，也是来问明天去北面的事儿吧？”
一太爷也披上衣服坐起来，点起了旱烟杆，“老三儿，没法找你小姑的闺女儿了，我也跟你奶奶他们说了，咱们也是没办法。”
方尧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一太爷，要是让我大哥留在这儿，您看怎么样？”
“嗯？”一太爷不解，“留在市里？怎么留？”
“我能弄来一个临时工的岗位，让我大哥方博去，他在这里还能等着族长他们，他们这批临时工起码要干三个月以上，如果到期没转正的话还能回咱们这儿……”
一太爷从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眼睛就亮了，“你说的是真的？”
方尧认真的说，“应该没啥问题。”
他相信姜姨既然拿了他的东西，应该是有把握的，不会不给他办事。
一太爷深吸了一口气，问：“也是在黑市弄来的工作？”
方尧想了想，说：“不是黑市，用粮食换的。”
“那行，你去跟你大哥说一下，看他怎么说，他要是愿意那就行。”
方尧回到房间把这件事跟方博他们说了一下。
方博听完后整个人像火种点燃的干柴，激动地站了起来，神色也没了刚才的气馁，“老三儿，我……我愿意，太感谢你了。”
方奶奶除了高兴外还有些犹豫，他担心老二媳妇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个工作，老三孙子说要让给老大孙，会不会让屠夏不满。
屠夏肯定是不满的，她觉得自家这老二是读书读傻了，有好工作不干，难道要当一辈子农民吗？
在崔芳那家人正高兴的时候，屠夏当下就拍了桌子，“老二，你翅膀硬了是吧？有啥事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你把工作让给你哥，你去种地？”
屠夏这样子，让正开心地方博夫妻忽然觉得希望破灭了。
他们也知道这个工作岗位肯定不容易，拿着心有愧疚。
崔芳想说话被方奶奶瞪了一眼，不敢说了。
方尧预料到的老娘可能不开心，赶紧上前给屠夏捶肩，讨好着说，“娘，这只是临时工，干不了多久，而且我大哥留在这里还能给接应爹他们，到时候往这边递信传消息啥的方便。”
屠夏翻了个白眼，“那说不定就转正了呢，这可是工人……”
方尧赶紧说：“娘，我才多大，你身边可就我一个老大儿，我也想陪在娘跟媳妇身边啊，人家也说了不要年龄小的。万一人家不要我呢。
就是进厂了，看我年龄小指不定欺负我呢，而且大哥还能在这帮忙找蓉蓉……”
方尧可不想跟刚亲近没几天的媳妇分开，他早就腻了这天天一家人睡一屋子的日子，连搂搂抱抱都不能。
听了这话屠夏神色渐缓，自家老二这才成年，只要一想到自家孩子可能会被人欺负，立刻就心疼了，但还是觉得亏。
她看向方奶奶，“娘，不是我多这一嘴，方博上班了，这要是转正，那不就等于俺们俺们给大房一个好工作嘛，您看……”
方奶奶明白屠夏的意思，就掷地有声地说，“老三是个懂事的，也不能让他们夫妻吃亏，方博，你以后的工资一半交给家里，一半给你们二房，如果你转正了，就到时候再说，你说怎么样？”
方博赶紧点头，“我没意见。”
屠夏脸色好了不少，崔芳张了张嘴想说啥，被方奶奶严肃地表情噎了回去。
方尧早就猜到家里不会亏了他们夫妻，他老娘的性子也不会吃亏，可以说是在他预料之中。
这件事就这么跟家里人说好了，如果方博能进厂当临时工，就让他留在这儿。
明天下午他们就得走了，只有半天的时间了，他得把这个工作的事办好了，这样他也能放心。
咬了咬牙，方尧跟家里简单说了一声，再次拿着手电筒出门了，他担心今天弄不好，明天再出什么变故。
一个人穿过小半个城市，来到弹簧厂干部家属院附近，在背人的角落里，放出来一百斤玉米和又弄出来10斤棉花。
为了避免这玉米好得太打眼，他还专门掺杂了些沙土进去，这样就符合现代的条件了。
然后才去敲了敲家属院的大木门，此时方尧估计着都快八点了，不少人都休息了。
他敲了两三遍后里面传出来守门大爷的声音，“谁啊？”
“大爷好，是我，找我姜姨的。”
等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方尧对大爷客气地道谢。
大爷见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就回屋里了。
姜大姨家还亮着灯，方尧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姜大姨的小女儿，方尧下午见过。
女孩儿看到方尧笑盈盈地说：“我在屋里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娘还说我听错了，你咋这么晚过来？”
这时候姜忆香也整理好衣服过来了，方尧看到整个外间几乎住了五个人，除了今天见到的，还多了一个中年男人。
里间用竹帘子拉着，应该住着姜姨家两家儿子儿媳。
见到他们都睡下了，方尧也满脸是不好意思地说：“姜姨，是这样的，俺奶奶让我早点把东西送过来，就是不知道您说那消息准确不？”
姜忆香没想到方尧家的效率这么快，一时间也有些愣神，听完欣慰地眯着眼说：“嗨呀，这要我怎么说呢，还是你家老太太明白，放心，我都给你问了，准确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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