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布，悄然覆盖了连绵起伏的山峦。
黑虎纵队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月色，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跋涉。
经过一下午的急行军，队伍的疲惫已经深入骨髓，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不断向前。
林楚生根据地图和王老根的指引，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的山脊小路，向着那条横亘在黑虎山与奶牛山之间的公路靠近。
距离目标越近，气氛就越发紧张。公路，意味着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意味着遭遇敌人的风险大大增加。
“停！”走在最前面的王老根忽然压低了身体，打了个手势。
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警惕地望向前方。
林楚生快步上前，蹲在王老根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数百米外，山势逐渐变得平缓，树木也稀疏起来，隐约可以看到一条颜色较浅的带状区域，蜿蜒着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就是公路！
“有情况吗？”林楚生低声问道。
王老根侧耳倾听了片刻，摇了摇头：“暂时没听到动静。不过这地方太空旷，离公路太近，不是久留之地。”
林楚生点了点头，拿出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确认了方位。
“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公路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这里地势相对平坦，但缺乏遮蔽。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突破口。”
他招呼秦峰、刘山和张浩云过来，几个人围着地图，压低声音商议起来。
“这条公路是土石路面，不算宽，但足够跑汽车。”
秦峰指着地图分析道，“白天肯定有鬼子的巡逻队，晚上可能也会有。
我们必须选择一个视野开阔，便于观察，同时又能快速通过的地段。”
“最好是靠近山脚，两边都有密林掩护的地方。”刘山补充道，“万一被发现了，也能迅速撤回山里。”
“除了鬼子的巡逻队，还要注意可能经过的车辆。”张浩云提醒道，“一旦被车灯照到，我们就彻底暴露了。”
几人商议片刻，最终选定了前方大约一公里处，一处公路拐弯，且两侧山林都比较茂密的地段作为突破口。
“王叔，你带两个腿脚利索的弟兄，摸过去仔细侦察一下，重点是观察有没有鬼子的固定哨卡或者临时营地。”
林楚生对王老根说道，“注意安全，半小时后回来报告。”
“放心吧，纵队长。”王老根应了一声，带着两个战士，如同三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队伍在原地隐蔽等待，气氛紧张而压抑。战士们席地而坐，默默地啃着最后一点干粮，或者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更显得山林寂静。
那三十多个新加入的前伪军士兵，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们大多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敌后穿插，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充满了恐惧。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老兵问道：“班长，你说……咱们能过去吗？万一碰到小鬼子……”
“闭嘴！”老兵低声呵斥道，“听纵队长的安排，错不了！把枪握紧了，到时候别尿裤子就行！”
年轻士兵被噎了一下，不敢再说话，只是将怀里的三八大盖抱得更紧了。
张浩云注意到了新兵们的紧张情绪，他走到他们中间，低声安抚道：“大家不用怕，我们纵队长经验丰富，肯定能带我们安全过去。
只要听从命令，保持安静，就不会有事。
想想小鬼子是怎么对待咱们龙国老百姓的，想想那些被杀害的同胞！咱们现在是抗日队伍，是在为民族打鬼子，要挺起腰杆来！”
他的话语虽然简单，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新兵们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半个小时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之际，王老根带着两个战士准时回来了。
“纵队长，”王老根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压低声音汇报道，“前面那段路看过了，没有发现鬼子的哨卡和营地。
路面上有些车辙印，看起来白天有车经过，但现在很安静，没听到什么动静。”
“好！”林楚生精神一振，“立刻准备行动！”
他迅速下达了命令：“一排（秦峰）带十个老兵和所有新兵作为先头部队，快速通过公路，在对面建立警戒线！
二排和伤员居中，快速跟进！支援排断后，注意掩护！所有人动作要快，要轻！
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不准使用手电！发现情况，以三声猫头鹰叫为警报！”
“是！”各排排长低声应道，立刻开始组织自己的队伍。
队伍如同幽灵般在夜色中穿行，很快来到了公路边缘的密林中。
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条在夜色中泛着灰白色的土石公路，像一条寂静的河流，横亘在他们面前。
秦峰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战士们做了个“准备”的手势。
他带着十名老兵和那三十多个新兵，率先冲出树林，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公路。
新兵们虽然紧张，但在老兵的带领和催促下，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他们的脚步踩在土石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先头部队很快冲过了公路，消失在对面的树林里。
紧接着，王老根带着二排和伤员也开始渡河。
担架上的伤员被抬得飞快，尽量不发出声响。
林楚生站在公路边的树影下，紧紧盯着队伍的行进，心弦紧绷。
就在断后的刘山带着支援排即将踏上公路的时候，异变陡生！
“呜——嗡嗡——”一阵低沉而越来越响亮的引擎轰鸣声，伴随着两道刺眼的光柱，从公路西侧的拐弯处猛然出现！
是一辆汽车！而且速度很快！
“隐蔽！！”林楚生厉声低喝，同时猛地向后扑倒，滚入了路边的草丛中。
刘山和支援排的战士们反应也是极快，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就地卧倒，或者手脚并用地爬回路边的树林和沟壑里。
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两把利剑，瞬间划破了夜空，笔直地照射过来！光柱扫过公路，扫过路边的草丛，距离他们卧倒的地方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死死地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是一辆日军的军用卡车，车厢上似乎还蒙着帆布。卡车司机似乎并没有发现路边潜伏的异常，依旧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向前行驶。
车轮滚滚，引擎轰鸣，越来越近……近到林楚生甚至能闻到卡车排出的刺鼻柴油味，能看清驾驶室里那个戴着军帽的日军司机的侧脸轮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个人都在祈祷，祈祷这辆该死的卡车赶紧过去，祈祷司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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