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云的喉咙有些发紧，他再次仔细数了数那些三八大盖，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三十多支崭新的步枪，还有一挺歪把子，以及堆积如山的弹药和手榴弹……这哪里是溃兵能有的“家底”？这简直比他们营的装备都精良！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楚生，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寻：“林排长，你们……就凭这点人，打退了一个小队的鬼子？”
林楚生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石屋角落里堆放着的几具日式钢盔和军刀：“这些，都是证据。”
张浩云走过去，拿起一顶钢盔，入手冰凉沉重，上面还留着几道明显的划痕，边缘处甚至有些变形，显然是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他又拿起一把军刀，刀柄上雕刻着樱花纹饰，刀刃锋利，寒光逼人。这些都是如假包换的日军制式装备，做不得假。
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原本的轻视和怀疑逐渐被震撼和敬畏所取代。如果说缴获几支枪，还能解释为运气好，捡漏或者偷袭，但缴获这么多，甚至包括机枪和掷弹筒这种重火力，还成建制地击溃了一个日军小队，那就绝非偶然了。
这绝对是一场实打实的胜仗，而且指挥这场胜仗的，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年。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既有钦佩，又有些酸涩。他张浩云自诩科班出身，也曾带兵和日军正面交锋，但结果却是节节败退，狼狈逃窜，连队伍都打散了。
而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带着一群泥腿子般的溃兵，却能打得鬼子哭爹喊娘，还缴获了这么多武器弹药……这差距，简直让人无地自容。
“张副营长，这边请。”林楚生没有注意到张浩云复杂的神情，继续引着他走出石屋，“寨子里条件有限，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寨子的地形还算险要，易守难攻。我再带你到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两人沿着寨墙慢慢走着，林楚生指着寨子周围的地形，详细地介绍着寨子的防御部署和火力配置。哪里是制高点，哪里适合设置机枪阵地，哪里可以挖掘战壕，哪里可以设置埋伏圈……他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一个临时拉起来的游击队指挥官，而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军人。
张浩云默默地听着，不时点头，心中的震撼越来越深。
他发现，林楚生对战场的理解，对地形的利用，对火力配置的把握，都远超他的想象。很多地方，甚至比他在军校里学到的还要灵活实用，更贴近实战。
走到寨子西侧的山坡上，林楚生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说道：“黑虎寨背靠大山，三面环水，只有东面这一条山路可以通行。我们已经在这里设置了警戒哨，一旦鬼子来犯，可以提前预警。”
张浩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路蜿蜒曲折，两侧山林茂密，确实是伏击的好地方。他想起之前听说的，这支队伍两次都是在山路上伏击鬼子，看来并非偶然，而是充分利用了地形优势。
“林排长，你们的警戒哨……布置得挺严密的。”张浩云斟酌着说道，语气比之前客气了许多，隐隐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
“还不够。”林楚生摇了摇头，“现在只是简单的明哨暗哨，只能起到预警作用。等寨子里再安稳一些，我打算在山路上再设置一些绊发雷和陷阱，增加鬼子进攻的难度。”
绊发雷和陷阱？张浩云眼睛一亮。这可是游击战的常用手段，简单实用，效果显着。他之前在军校里也学过一些，但实战经验不多，没想到林楚生竟然已经开始考虑这些了。
“林排长，你对游击战……很有研究？”张浩云忍不住问道。
“谈不上研究，只是纸上谈兵，学了一些皮毛。”林楚生谦虚地说道，但他眼神中却充满了自信，“现在是非常时期，正规战打不过鬼子，只能想些其他的办法。游击战，或许是我们这些小部队唯一的出路。”
张浩云默然。他不得不承认，林楚生说的很有道理。正面战场上，龙国军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再打下去，恐怕整个国家都要沦陷。
而像黑虎寨这样的小股武装，如果能有效地开展游击战，或许真的能给脚盆军制造一些麻烦，甚至扭转战局。
“林排长，你说的对。”张浩云由衷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敬佩，“游击战，确实是条出路。只是……游击战不是那么好打的，需要周密的计划，严明的纪律，还有……不怕牺牲的精神。”
“这些我们都在努力。”林楚生笑了笑，“规矩我已经开始立了，训练也在抓紧进行。至于牺牲……打鬼子，哪有不死人的？怕死就别当兵！”
他语气平静，但却透着一股决绝和坚定，让张浩云心中再次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尉，忽然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还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大将气质。
就在二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二愣子跑了过来，说是又有一队友军来到了寨门前。
“多少人？”林楚生追问道，一边快步往寨门方向走去。王老根和老周紧随其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二愣子使劲咽了口唾沫，努力让气息平稳下来：“乌泱泱一片，最少也得有五十来号人！都穿着军装，说是……说是友军。”
五十多人！林楚生心头一沉。这可不是小数目。黑虎寨满打满算，加上张浩云他们，也才二十出头，这一下就来了五十多，人数瞬间翻了几倍。
人多是好事，意味着力量壮大，但人多了也意味着管理难度加大，尤其是现在来的这批人底细不明，成分复杂，更增加了不确定性。
他和张浩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警惕。两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寨门前。
寨门外，山谷入口处，正如二愣子所说，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放眼望去，足有五六十个。这些人军装款式各异，灰色的，黄色的，甚至还有穿着破烂便衣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汉阳造、老套筒、驳壳枪，甚至还有扛着土枪的，简直像一个杂牌军展览会。
队伍前面站着两个人，正朝着寨门这边张望。两人都穿着褪色的军装，领章上同样是少尉军衔，和林楚生一样。
“还真是友军？”王老根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怀疑。
林楚生没有放松警惕，示意王老根和老周跟在身后，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林楚生走到近前，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这群人。
为首两人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堆起笑容，姿态放得很低。
“长官好！我们是暂编 17 师的！”一个身材瘦高，脸庞黝黑的少尉抢先一步说道，抬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我叫李明达，是三营七连的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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