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蛛网深处
周慕云的身体扭曲成非人姿态扑来时，钰羌猛地按下Emp发射器。刺目的蓝白电弧在石室中炸开，悬浮的莫清歌如断线木偶般坠落。赵岳冲上前接住女孩，同时老式录音机爆发出尖锐的反向频率声波。
黑线从莫清歌身上退散了一瞬，又立刻重新缠绕上来，比之前更紧。莫远山——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躯壳近百年的存在——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石室墙壁上的网状裂纹如血管般鼓动起来。
\"没用的！\"周慕云的声音变成了多重混响，他的右臂完全晶体化，像黑色长矛刺向赵岳，\"她已经是网的一部分了！\"
钰羌的匕首横斩，斩断晶体长矛的尖端。黑色碎片飞溅到地面，竟如活物般蠕动爬回主人身边。\"父亲，带她出去！\"她大喊着，匕首划出一道蓝光屏障，暂时阻挡了周慕云。
赵岳抱起昏迷的莫清歌向门口冲去，却被突然从地面升起的黑丝缠住双脚。莫远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石室中央，干枯的手指做出拉扯的动作：\"你们谁都走不了...今晚的祭品不止一个...\"
石室开始变形，墙壁如同生物组织般蠕动，出口逐渐缩小。钰羌感到匕首越来越重，蓝光变得不稳定——Emp消耗了太多能量。她咬牙冲向莫远山，匕首直指老人胸口！
\"愚蠢！\"莫远山不躲不闪，任由匕首刺入。黑血涌出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钰羌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伤口处传来，仿佛要把她的意识拉入深渊。
\"钰羌！\"赵岳的呼喊变得遥远。她最后的意识是父亲将莫清歌推出即将封闭的门口，然后转身向她奔来...
***
黑暗。然后是灰色的迷雾。钰羌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蛛网中央，脚下是半透明的黑色网格，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虚空中。这与莫清歌的画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通梦者。\"莫远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迷雾中浮现出无数场景碎片：莫氏纺织厂的早期实验，精神病院的秘密病房，Neurotech顶层的黑水晶阵列...百年来的每一个节点，每一场悲剧。
钰羌握紧匕首——它依然在她手中，但光芒微弱如风中之烛。\"放我出去！\"
\"何必着急？\"迷雾凝聚成莫远山的样子，只是年轻了许多，穿着1920年代的西装，\"你父亲很安全...暂时。至于那个女孩，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场景变换，显示出莫清歌站在另一个网节点上，黑色丝线温柔地缠绕着她，像慈父的拥抱。她的眼睛半闭，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她从小就能梦见这个网络。\"莫远山的声音充满蛊惑，\"孤独、敏感、不被理解...直到找到归属。就像你父亲当年一样。\"
钰羌的匕首突然亮了一瞬：\"我父亲抵抗了你二十年！\"
\"因为他有边雪的'血缚'。\"莫远山冷笑，\"而这女孩只有我们...她的血脉，她的天赋，都注定要回归本源。\"
迷雾再次变化，显示出赵岳被困在一个水晶茧中，表情痛苦但清醒。钰羌本能地向前冲去，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
\"想救他？很简单。\"莫远山手中浮现出一把与钰羌一模一样的青铜匕首，只是通体漆黑，\"加入我们。你的通梦能力加上我的知识，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时代——没有痛苦，没有孤独，所有意识和谐相连...\"
钰羌突然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你不只是想要一个新容器...你在寻找升级！一个能主动创造节点而非只是寄生的通梦者。\"
莫远山——不，现在应该叫它\"织网者\"了——露出满意的笑容：\"聪明。莫天临太贪婪，赵岳太顽固，周慕云太软弱...但你，钰羌，你拥有他们所有的优点，而没有缺点。\"
场景再次变换，显示出城市全景。每栋建筑都连着黑线，所有居民安详地沉睡，嘴角带着相同的微笑。\"没有战争，没有贫穷，没有心碎...永恒的平静。你母亲也可以回来，就在你父亲的臂弯里...\"
这个幻象太过完美——母亲在厨房哼歌，父亲抱着童年的她转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三人身上。钰羌感到匕首变得更重了，一种温暖的倦意袭来...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穿透幻境：\"钰羌！记住真相！\"
父亲的声音！她猛地清醒，幻象如玻璃般碎裂。水晶茧中的赵岳正竭力抵抗，他的眼神与当年在Neurotech顶层时一样坚定。
\"我拒绝。\"钰羌举起匕首，蓝光重新变得强烈，\"无论包装多么美好，奴役就是奴役！\"
织网者的面容扭曲起来，年轻的外表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腐朽的本质：\"那就和他们一起成为网络的养分吧！\"
整个蛛网剧烈震动，无数黑丝从虚空射来！钰羌挥动匕首格挡，但太多了，几根丝线刺入她的手臂，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无数陌生记忆的涌入——莫远山第一次被附身的恐惧，莫天临的野心，周慕云的背叛...还有莫清歌的绝望孤独。
\"感受我们的痛苦吧！\"织网者的声音变成千百人合唱，\"这就是人类的本质！永远饥饿，永远不满足的怪物！\"
钰羌跪在网中央，抵抗着记忆洪流的冲击。就在她即将崩溃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那些黑丝突然开始退色，从漆黑变成灰白，最后化为粉尘消散。
\"什么...？\"织网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钰羌抬起头，发现自己的血液沿着黑丝反向流动，所到之处，黑暗退散。她恍然大悟：\"通梦者之血...不仅能伤害你们，还能净化连接！\"
她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开手掌，让鲜血浸透武器。蓝光与血交融，变成耀眼的紫金色。钰羌将匕首狠狠刺入脚下的蛛网！
\"不！！！\"织网者的惨叫如同千百面镜子同时碎裂。
蛛网从刺入点开始崩解，裂纹如闪电般蔓延至整个空间。虚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身影——百年来被吞噬的灵魂，包括莫天临和周慕云的意识碎片，他们向钰羌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后化为光点消散。
场景突然转换回石室。莫远山的身体如朽木般坍塌，周慕云则跪在地上，茫然地环顾四周。黑水晶碎片散落一地，逐渐化为灰烬。
\"父亲！\"钰羌冲向角落的水晶茧，用残余的匕首能量劈开它。赵岳虚弱但清醒地倒在她怀里。
\"女孩...莫清歌...\"他艰难地说。
钰羌转头，发现莫清歌蜷缩在石室另一角，黑色丝线已经消失，但她的眼睛仍然闭着，眉头紧锁，似乎被困在某个内部战场。
\"她的意识还在网络中。\"赵岳挣扎着站起来，\"需要有人引导她回来...\"
钰羌没有犹豫，握住莫清歌的手，再次举起匕首：\"带我进去。\"
最后的能量形成一道光桥，将两人的意识连接。钰羌眼前一黑，进入了莫清歌的内心世界。
***
这是一个由画室和蛛网混合的奇异空间。莫清歌站在中央，周围悬浮着无数画作，每一幅都展示着她生命中的关键时刻——童年独自在雨中等待永远不会来的父亲，青春期被同学排挤的孤独，大学时彻夜难眠创作的那些诡异画作...
\"走开！\"莫清歌对靠近的钰羌尖叫，\"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理解我！\"
黑丝从画框中伸出，温柔地缠绕着她的手腕，像慈爱的抚摸。钰羌注意到女孩右手腕上有一道淡疤——自杀未遂的痕迹。
\"那不是理解，是寄生。\"钰莺轻声说，谨慎地向前，\"我见过你父亲...真正的莫天临，在被完全控制前的最后一刻。他让我告诉你，他很抱歉。\"
莫清歌浑身一震：\"骗子！\"但黑丝的缠绕变得不那么紧密了。
钰羌继续靠近，匕首已经失去光芒，现在只是普通的金属：\"我也曾以为噩梦是我的宿命...直到学会直面它。\"她伸出手，\"你不孤单。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一幅隐藏的画突然从角落飞出，展示着一个小女孩在精神病院外徘徊的画面——年幼的莫清歌曾本能地寻找生父。
\"他们利用你的孤独和伤痛。\"钰莺说，\"但伤痛可以愈合，孤独可以被真实的连接温暖...不需要虚假的'理解'。\"
莫清歌开始颤抖，黑丝一根根断裂。整个空间开始崩塌，画作纷纷坠落，露出后面真实世界的微光。
\"抓紧我！\"钰羌拉住女孩的手，向那片光冲去。
***
阳光。真实的、温暖的阳光透过精神病院破旧的窗户照进来。莫清歌剧烈咳嗽着睁开眼睛，泪水冲掉了脸上的黑灰。钰羌和赵岳一左一右扶着她，三人精疲力尽但活着。
周慕云——真正的周慕云——蜷缩在墙角，茫然地重复着：\"我做了什么...天啊我都做了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方仝的声音突然从钰羌掉落的通讯器中传出：\"——听到吗？我们追踪到你们的位置了！警方和救护车都在路上！\"
\"收到。\"钰羌虚弱地回应，\"结束了...暂时。\"
她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莫清歌在她怀中颤抖如受惊的小鸟，但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赵岳轻轻搂住两个女孩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在光明照不到的角落，一块未被完全销毁的黑水晶碎片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城市某处，新的故事或许已经开始，但此刻，这一刻的胜利属于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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