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云鸾不再挣扎，柔顺地靠在他怀中。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明明手臂的伤还没有好，却要不停地周旋于这些政务与琐事之间。
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疲惫。
即便权倾朝野，可也是血肉之躯。
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肃州的战报军情，各方势力的周旋应酬，桩桩件件都压在他身上。
他向来算无遗策，手段狠绝，能在朝堂上轻松瓦解政敌的攻势，也能在沙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可即便是这样厉害的人，也有倦怠的时候。
更何况，他还要应付萧明炎的猜忌，平衡各方势力，晚上回来也不得空闲，还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那些不见血的权谋算计，那些不得不去的应酬酒宴，都在一点点消耗着他的精力。
此刻的他，不过是个需要片刻安宁的普通兄长罢了。
云鸾轻声问：“你的手，还疼吗？”
“不疼了。”他答。
云鸾思索片刻，咬咬唇，“其实，我一直都想问，那天你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在他心中，他自己不比她更重要吗？
沈之珩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觉得如果他做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原因，一个动机才能去做的话，有些东西便失去了纯粹。
他垂下眼睫，声音像浸在雪水里的月光：“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他向来如此，习惯将所有的关切都藏在沉默里，像冬日里无声落下的雪，悄然覆盖一切，却从不肯承认自己的温度。
就像是，他明明那么在意她，却不得不正视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这样的事实。
她如此在意名声，一定不可能接受兄妹乱，伦。
然而在这一瞬间，云鸾好像读懂了他，声音顿时有点发颤，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哥……”
沈之珩呼吸微微一滞。
那声柔软的“大哥哥”像一根细弦，在他心口轻轻拨了一下，泛起一阵隐秘的颤意。
他几乎要忍不住俯身靠近，亲吻她的唇，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克制住，喉结滚动了下，指尖无声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最终，他只是抬手，极轻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动作克制而温柔，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低笑一声，嗓音微哑，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怎么？被哥哥感动了？”
云鸾没有回答，只是鼻子有些发酸。
沈之珩放开她，含笑看着她微微有些湿漉漉的双眼，柔声道：“不早了，去睡吧。”
可云鸾站在那里，却没有离开。
沈之珩问：“妹妹还有什么事？”
云鸾本欲离开的，可想起与薛晗的约定，以及，之前同沈之珩的约定，还是决定对他实话实说。
“我明早想出去一趟，我听说，薛家军一早就要拔营出城，班师回朝了，我想……”
沈之珩静静听完她的话，眸色未变，只是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想去就去吧，我叫楚淮陪着你们，找个视野好的地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语气温和却坚定：“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不要骗我就好。”
云鸾心头一暖，乖乖点头：“嗯。”
沈之珩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另外，这两日让阿采帮你收拾东西，我们也该离开肃州，回扬州了。”
云鸾低身一礼，“知道了大哥哥，阿鸾先告退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沈之珩伸出手，轻轻嗅了嗅掌心残留的甜香，起身走出茶室。
这一晚，他在浴房待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眼尾染了些情欲的薄红。
——
今日，云鸾起了个大早，知道她要出门，阿采也早早的起了身。
昨晚她回来，阿采已经退烧了并醒了过来，看见她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说饿了，等吃完东西后就再次睡了过去。
云鸾见她状态好转，便放了心。
待给云鸾梳妆完毕，阿采将她常用的云簪插入发髻不显眼之处，才轻轻拍了拍手：“好了。”
见阿采露出往日那般明媚的笑容，云鸾才算真正放了心。
带着阿采出门，云鸾看见沈之珩正等在马车旁。
他今日着了官服，深紫贵重，衣襟与袖口绣着暗金云纹，腰间玉带束出挺拔身形，整个人如寒玉雕琢，清贵而凛冽。
他正在同楚淮说话，听到动静，便朝她们看了过来。
云鸾明显察觉，沈之珩那双淡然无波的眸子望来时，阿采似乎僵了一下，她转眸望她，却见她迅速低垂了眼睛。
两人走到马车前，沈之珩扶她上了车，轻声道：“今日我要领肃州官吏去送薛家军，没法陪在你身边，外边人多，为保险起见，除了楚淮，我另外安排了人手跟着妹妹，妹妹看完热闹，也要早些回来。”
云鸾应下，正要放下车帘，沈之珩又递过食盒：“带上这个。”
说罢看向坐在外边的阿采，示意阿采接过。
阿采却似没听到，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食盒。
云鸾含笑谢过，楚淮便驾起车，往外去了。
云鸾挑开车帘，看见沈之珩上了另一辆马车。
放下车帘，云鸾看了眼阿采，没说什么，打开食盒，见食盒内是几样她惯常爱吃的早点。
一开始不解，等到了正街，她才明白，因着今日大军开拔的缘故，城里的百姓商贩都跟着去看热闹了，故而外边的早点摊子上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这食盒，恐怕这一早上她都要饿肚子了。
因事先同楚淮打过招呼，很快，马车就驶到了正街鼓楼旁的水云茶舍。
因茶舍的位置绝佳，茶舍一楼早已挤满了等候的百姓，楚淮领着主仆二人走进临街带窗的雅室，打开窗子，便能看到下边的正街。
楚淮在外间守着，阿采打开食盒，将吃食都端了出来。
早点有多出来的，云鸾便招呼阿采一起吃。
毕竟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丫头，一见到吃的双眼都亮了。
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云鸾才问：“阿采，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怪怪的？你是不是……有点怕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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