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说完，偏过头，不愿直视孙策。
“竟如此？”
孙策听罢，顿时愣住。
他向来不过问财务之事，自然不知具体情形。
“确是如此，主公。”
周瑜郑重点头。
“怎么会至此？”
孙策凝视周瑜，满脸不解：“我们不是还有五十枚金币吗？”
初至冀州时，因货币不同，又两人身无分文，孙策只得将战马以五十金币售出。
一金值万钱，五十金便是五百万。
实话实说，战马卖得有些亏。
可英雄也有缺钱时，无可奈何。
“主公，我们在王城定居，买宅子就花去四十五金。”
周瑜无奈地道。
起初，周瑜建议只是租个居所暂住。
但孙策坚持要买个小宅子，结果四十五金成交，位于城垣旁，虽不大，却已花费不少。
即便砍价后仍是高价，最初对方要价五十金。
剩下的五金，孙策还要顾及家人的生活，很快所剩无几。
此次仓促离城，宅子也没时间脱手。
出门时只剩些许银币，现下已耗尽。
“这该如何是好……”
孙策也焦急起来。
古人云：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无钱连食亦不可得。
“兄长，我尚有三十余枚铜币。”
这时，孙权开口。
这是他平日积攒的闲钱。
“加上这些铜币，我们还有七十多枚铜币。”
周瑜缓缓说道。
六十个馒头
“若全用来买馒头，能买六十个，足够两天所需。”
周瑜苦笑着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孙策长叹一声。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进城，幸好如今入城已无须缴纳人头税。
买了六十个馒头，三人以凉水佐餐，这般简陋的食物，在他们此刻眼中，竟似珍馐佳肴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一天后，他们再度陷入困境。
“大哥，我饿了。”
孙权可怜巴巴地望向孙策。
孙策食量本就颇大，他自己一天便吞下了三十个馒头，剩下的由孙权和周瑜分食。
“实在不行，只能将这三匹马卖掉。”
孙策咬紧牙关。
三匹马总该有些价值。
“也好。”
见状，周瑜与孙权只得应允。
三匹马牵至临近的集市售卖。
“什么？就给二十银币？你这商贾，莫非想讹诈于我？”
孙策勃然大怒。
单是随便一匹战马，在江东地区，换算成幽州的货币，至少值一个金币。
像他们这样的战马，品质不差，至少能值五个金币。
然而现在，对方竟只出二十银币，这简直是天价之耻。
“尊驾莫要胡言，我们经商从未虚报。”
货商一听“奸商”
二字，顿时慌忙辩解。
“既非奸商，又为何三匹战马只值二十银币？”
孙策怒目瞪视对方。
纵使北方战马供过于求，价格便宜，也不至于差距如此悬殊。
“客官，实不相瞒，依这三匹马的品相，即便是在幽州这种战马充裕之地，也得值一枚金币。”
货商缓缓开口。
“不过，在下斗胆直言，您这三匹马似乎许久未进食了吧？”
“胡扯！”
孙策脸色骤变，高声反驳：“我们每日都在城外为它们觅食！”
这话确实没错，他们自身都缺衣少食，哪有余钱养马，只能放任三匹马在外自行觅食。
\"客官，恕我直言。
\"商人摇摇头说：\"这种战马极为娇贵，需每日喂 料，怎能以野草充饥？
原本这些战马都是上等良驹，如今已受损严重，若要恢复，还需不少工夫……\"
\"别啰嗦了，一枚金币，三匹马你带走，不然我们就不卖了。
\"这时，周瑜走上前，直接说道。
他知道商人说得对，但也明白对方在故意压价。
即便不卖给他，换作别人，价格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枚金币。
\"
商人略作思索后答应了：\"行，就一枚金币。
\"
商人虽然语气严肃，但实际只需稍加调理数日即可康复，转手至少能赚三倍。
……
\"大哥，现在咱们有钱了，能吃顿好的吗？\"孙权咽了口唾沫，满怀期待地问。
已经连着两天啃馒头了，又干又硬，连点咸菜都没有，早就吃得索然无味。
\"行，吃顿好的。
\"
孙策想了想，盘算一番后说道。
周瑜也没反对，一顿饭又能花多少？他堂堂美周郎，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
随后，三人来到城里最好的酒楼。
\"权弟，吃饱了吗？\"孙策拍了下肚子，问道。
\"吃饱了。
\"
孙权点头回答。
这顿饭是他这辈子吃得最满足的一次。
\"公瑾。
\"
孙策看向周瑜，他也微微点头。
\"小二，结账！\"
孙策大声喊道。
\"好咧，客官。
\"
\"总共是一枚金币三百六十八枚铜币，掌柜的说零头免了，所以您只需付一枚金币。
\"小二笑眯眯地说。
\"你说什么？一枚金币？\"
孙策听罢，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惊愕地盯着店小二。
“没错，客官。”
小二点头回应，语气平静。
“一顿饭就要一枚金币？你们莫非是黑店？”
孙策勃然大怒。
他此刻只觉世间万物似在与他为敌。
“客官万不可乱说，小店以诚待客，若被诬陷，小店定会告官。”
小二神色骤变。
此时酒楼尚有不少客人，怎能容许孙策胡言乱语。
“若非黑店，怎敢索价一枚金币？”
孙策面色阴沉，“我等不过点了三道菜，连酒也没要。”
“客官，您点的蒸熊掌便值一金。”
小二指着菜品说道。
实则，孙策所点仅三样：熊掌外加两盘凉菜及数份主食，未添酒水。
若无熊掌，这餐饭不足一银。
“这……”
孙策哑口无言。
他从未在意过食物价格，身为江东之主时，随心所欲，想吃什么便有什么。
“大哥，是我错了。”
孙权低头，满是愧疚。
熊掌乃他所点，却不知竟如此昂贵。
周瑜摇头，将一金币递给小二。
“好嘞，客官慢走。”
目送孙策一行离去，小二高声喊道。
……
“大哥，我们如今又身无分文了。”
傍晚时分，孙权望着孙策，满脸愁绪。
“有何良策？”
孙策望向周瑜。
马匹已售，实在无计可施。
“主公，不如出城 。”
周瑜叹息一声，提议道。
城中饮食需花钱，野外 则不然。
“此法甚佳。”
孙策眼前一亮。
正是他的专长，昔日江东，常率军围猎。
说干就干。
不久后，孙策、周瑜与孙权三人离开城池，朝野外前行。
短短二十日过去，时间悄然流逝。
“公瑾，我们如今到了何处？”
孙策疲惫不堪地望向周瑜，低声询问。
“大致已至巨鹿郡曲阳附近。”
周瑜答道。
“离去荆州还有多远？”
孙策继续追问。
“若快，需三月；若慢……”
周瑜摇头叹息。
以往他们乘马赶路，尚算迅速，如今徒步行走，速度实难提升。
“还要这么久。”
孙策听罢，心头暗自愁绪涌起。
这一路上，仅靠 与野果充饥，无钱购盐，即便烧烤也索然无味，只觉全身乏力。
“大哥，不如我们回城如何？”
孙权此时提议，“只需认个错，我想燕王不会深究。”
“回城？”
孙策迟疑片刻，“不知燕王能否再接纳我等。”
半月前孙权已有此言，当时孙策勃然大怒，“我孙策乃江东之主，怎会向刘煜低头认错！”
而今，孙权再次提起，孙策未提自己身份，亦未提及刘煜，只称燕王。
“公瑾，你意下如何？”
孙策转向周瑜，问道。
“一切遵从主公决断。”
周瑜拱手作礼，心中却不禁长叹。
长久以来，周瑜认为孙策勇猛而自己善谋，必能成就伟业。
但近来观察，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
得意时的孙策过于刚愎自用，不容他人；失意时又不懂妥协，放不下姿态。
或许，孙策仅是一介豪杰，连枭雄都算不上，更别提具备王者之质了。
甚至，在一些方面，孙策还不如孙权。
特别是在责任承担上。
“那就先往最近的城池暂歇。”
孙策站起身来，说道。
话音刚落，三人开始下山，却在途中遭遇禁卫军。
“看来他们一直暗中跟随。”
周瑜瞧见禁卫军时，目光微动，似有所悟。
他原以为，自己等人入山后，禁卫军失去线索便会折返，却没料到对方始终能精准追踪。
孙策对此毫无察觉，只觉省却不少麻烦。
“奉王命，孙校尉可持此文书赴平原，拜入龙骧将军麾下。”
一名禁卫军牵马走近，将信递上。
孙策骤然看清战马，顿时震惊：“这不是我的疾风马吗？”
那马是他初至冀州时，因生计所迫廉价售出的旧相识。
多年来相伴，早成挚友，如今重逢，百感交集。
……
“我孙策立誓，从此唯燕王是从，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孙策转身面向王城方向，郑重宣誓。
经过这段时日，他历经磨砺，逐渐成熟，而疾风马的再现更坚定了他对刘煜的忠诚。
“公瑾，自今日起，你我携手匡扶大汉。”
起身之际，孙策正色对周瑜说道。
有时顿悟不过刹那之间。
“伯符……”
周瑜语调微微颤抖。
至此，两人不再是主仆，而是再度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
“此次我赴军营，无法携权弟同行，烦请公瑾护送他回王城，多加照拂。”
……
孙策扬鞭策马，孤身直奔平原，投奔赵云而去。
这一瞬，孙策抛却了江东之主的傲气，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擅长逐鹿天下。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此刻的孙策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
与此同时，周瑜正带着孙权随禁卫军返回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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