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小厮慌忙进来：“国公爷有何吩咐？”
“你，站在那。”刘伯笙指着门边，强调道，“不要走。”
小厮满眼疑惑，诚惶诚恐的贴着门边站定，一动都不敢动。
刘伯笙疲惫不已，他躺回小塌，想着眯一会儿也好，养养精神，刚躺下一会儿，他猛的坐了起来，不悦的看向门边的小厮：
“你是个死的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厮傻了，他敢有动静吗？平日主子不是最怕吵？别说站门里，就是站门外他也不敢有动静啊。
“国，国公爷？”
“算了，你，你把这桌子给我擦擦……不，把地擦干净。”刘伯笙揉着额头，他受不了寂静无声的环境，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小厮不解，但小厮不敢问，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拿过丫鬟放在不起眼处的抹布，蹲下开始擦地。
刘伯笙这才满意的躺了回去，闭上双眼——他必须要歇足了精神，有南阳王在，晚上他怎么都能进宫赴宴。
果然，一个时辰后，宫中来了内侍，让他准备一番入宫。
宫中。
御书房内，圣上笑的平易近人：“说起来，皇弟这次能回京，还是多亏了国公觐言。他言道，南境安稳，全凭皇弟这根‘定海神针’十年如一日的镇守，劳苦功高。
“如今边防稳固，不该苛责功臣，理应缓解皇弟的思乡之情。朕细想之下，确是如此，故土难离，你想回来小住，乃人之常情。”
下首端坐的南阳王肖南荀身着亲王服，身姿笔挺如剑，闻言拱手道：
“皇兄体恤，臣弟感念于心，镇守南境乃臣弟职责所在，不敢言累。‘定海神针’四字，更是愧不敢当，唯尽心竭力，不负皇兄所托而已。”
恭维的话说完，他眉头微皱：“至于国公……皇兄说的可是刘国公？臣弟长年远在边关，于京中人事难免生疏。若果真蒙他在御前陈情，他日遇到，臣弟必当面言谢。”
“倒也不必他日。”圣上含笑听完，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国公在府中待着也是无事，朕已命人去请他过来，陪皇弟用膳。”
正说着，外面内侍通传：刘国公觐见——
圣上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请。”
刘伯笙进来，规规矩矩的行礼：“老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国公快快请起。”圣上声音依旧平和，“南阳王也在，都是辅佐朕的老臣了，你们应当相互熟悉。”
“不敢。”刘伯笙起身，对着南阳王拱手，“参见王爷。”
“国公免礼。”肖南荀起身道。
圣上原本是打量二人相见的微表情，当目光移到刘伯笙脸上时就是一愣，就见这位向来精神焕发的老臣，眼下青黑，疲态尽显……
“几日不见，国公怎地憔悴至此？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或者身子不爽利？”
南阳王也顺势望去，神色平静，带着合乎礼节的关注。
刘伯笙嘴角扯动，笑容落寞：“老臣谢陛下关怀，许是……人老了，入睡梦多且杂，尽是些……陈年旧影，故人往事，扰的难以安枕，让陛下见笑了。”
“原来如此。”圣上点点头，“正好你来了，朕这就传太医，为国公请脉，再开些安神的方子。”
“不敢劳烦陛下。”刘伯笙还不至于娇贵到一场梦就要请太医，“臣的身子臣知道，些许小事罢了。”
“皇兄，臣弟此次回京，带回了几坛南境特有的美酒，酒性温和，入口绵长，有安神舒缓之效。刘国公浅尝几盏这等温润之酒，疏散郁结，比之汤药更为怡情，说不定，精神便松快一些。”肖南荀打着圆场。
“王爷所言极是，老臣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就沾圣上的光，厚着脸皮讨几杯酒喝。”刘国公借坡下驴，往日被他挂在嘴边的‘往事’，半句都不想多提。
“也罢，就依你们。”圣上收回目光，不再多劝。
肖南荀在宫中接连住了几日，心头浮起异样的感觉。
往昔回京，无论时间长短，圣上必设宫宴，召一众重臣勋贵作陪，赏赐更是流水般赐下，恩宠与体面给的十足。
此番归来已经有些时日，宫中却始终静悄悄的，除了例行的接风洗尘，竟再无其他动静。每日不过是圣上抽空召见叙话，作陪的，来来去去总是那位刘国公。
二人明明知根知底，还要装作一副不甚熟悉的样子，在圣上面前演着不尴不尬的戏码。
肖南荀有心寻个机会，向着圣上试探几句，可他“久驻边关，不谙京中人事”的孤直武将形象已然立住，若贸然开口，岂非是自掌嘴巴，引人生疑？
这日他待的实在难受，提起要回他的南阳王府住。借此，也好旁敲侧击，圣上到底是对他冷遇，还是疏远，甚至是——故意将他‘看管’在皇宫？
圣上听闻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不赞同：“你都说回来小住，又不用很久，回你那空荡荡的王府作甚？你那府邸，主子本就不多，又多年空置，骤然回去，里里外外的收拾少不得要折腾一番。
“这皇宫，原本也是你长大的地方，你住在这里，你我兄弟二人，聊聊家常，论论旧时光，不比你在那冷清的王府独自对着四壁要好？”
肖南荀迟疑：“皇兄繁忙，再说臣弟久住皇宫，只怕多有不便……”
“哪里就不便了。”圣上将手中的笔搁下，语气显得沉缓而语重心长，“你的母妃——庆妃，当年病重弥留之际，你远在南境，未能赶回。
“她一再对朕说，若你回京，定要去她的庆云殿住些时日，她若在天有灵，也算母子得见。
“现在你如此不愿留在宫中，可是心中……仍在怪朕——当年未及时将你召回，以至你们母子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肖南荀的疑云尽散，浑身一震，立即起身行礼：“臣弟不敢！当年是臣弟自请前去南境，非皇兄之责。皇兄准许臣弟回京，且念着母妃的遗念，实在令臣弟惶恐。
“臣弟……愿即日起搬去庆云殿，以慰母妃在天之灵，亦不负皇兄成全之德。”
原来如此，圣上留他在皇宫暂住，竟是为了母妃。
“去吧，小住十余日，你若仍想回王府，便回吧。”圣上宽宏大量的摆摆手。
等肖南荀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圣上的眼眸冷了下来，十日？用不了这么久，顾渊便回京了，届时先收拾刘国公，接着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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