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清晨，江州市刑侦支队。
指挥室内，墙上依旧贴满线路图、监控截图与案件演变时间轴，但其中最核心的一块区域——“高速公路主线劫杀案”部分，仍未划上句号。虽然“斌哥”邹斌在李正案中已被确认主谋，但这起案件的时间、地点与手法完全不同，警方怀疑二者有关联，却一时难以拉出直接证据链。
程望坐在会议桌前，目光深沉。他翻阅着前一日晚技术组汇总的报告，重点在于6月22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四点一十分之间的高速公路监控盲区。
“这段高速是老G326线上的一段改建路段，全长约6公里，两侧山体未完成绿化加固，当时为节能未设补光灯，路灯也故障停电。”谢沅指着电子地图汇报，“这也是为什么车辆失控、人员被打晕后抛尸的行为，能在十几分钟内完成，几乎无目击。”
“这个案子，有可能是李正事件的延伸。”程望语气平稳，却句句重音，“换句话说：有人想处理与他有关的其他人，或者——销毁一批原本准备转移的敏感证据。”
“我们现在能确定几点：一，受害者刘思贤是华辰置业的前项目部副经理，去年年末突然离职；二，他的亲属称他近期在收集材料，打算实名举报公司旧城改造期间的违规行为；三，他的车当晚从内环驶出，目的地不详；四，法医检出其血液中含有昏迷类药物‘氯硝西泮’，且伤口创口整齐，推断为事先昏迷后被勒杀。”
“这不是普通抢劫。”程望的声音冷静到近乎冰点，“而是清理‘潜在风险人物’的处理行动。”
……
当天中午，警方技术科完成刘思贤手机残片的数据还原。在一段自动同步的云备份中，存有他在案发前三天编辑的一份pdF文件。
——文件名：《华辰置业2022-2023旧改项目行贿受益人清单》。
程望翻开那份清单，心跳几乎顿了一瞬。
文件中列出多个改造地块的招投标记录、实际执行单位、支付记录与外部“协调人”名单。尤其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栏备注“渠道人”下，赫然列着三名身份极敏感的人士，一人曾任地方住建系统副处级干部，另两人是某城市投资集团的常年顾问。
“我们现在可以确认两点。”程望抬起头，环视众人，“第一，这不是单纯的抢劫杀人案，而是有计划、有动机的刑事清除行为。第二，刘思贤和李正的死，分别由两个不同的小组执行，但指令源头极可能一致。”
“那我们现在要找的，是谁在发出指令。”秦舟接道。
程望点头：“继续查那个孙姓股东的通话记录、资金流水。尤其是他在6月20日至23日期间，是否与任何外围‘中介’、‘信息顾问’公司产生联系。凡是合同、支付记录、打车记录、信用卡流水，一个都不能漏。”
与此同时，法医科也提交了尸检报告的修订版本。
“刘思贤生前曾遭遇钝器击打，致面部颧骨骨裂，但致命伤为勒颈，且使用类似尼龙绳材质，勒痕规则。”法医分析指出，“这不是情绪失控型犯罪，而是执行型致命手段。”
这进一步印证程望的判断：对方是职业化操作，而非临时起意。
……
6月26日下午15:10。
侦查组在江州市北郊，定位到一家名为“沣泽企业咨询”的商务公司。该公司法人名为冯泽立，但在公安系统中无有效身份轨迹，疑似人头注册。
而真正掌控公司运营的是一名叫马策的中年男子，曾于2015年因非法获取公民信息被判缓刑，此后消失在正常社会轨迹中。此人近三年活跃于多个大型地产项目的“信息调解”、“政策协调”事务。
“马策，这个名字去年在宁州的旧城案里也出现过。”谢沅调出系统记录，“他就是个‘关系人’，替人打点、安排、掩盖。”
“我们怀疑他是‘外包执行’链条的协调人。”程望道，“这起高速劫杀案，很可能就是他通过外围社会人员组织实施的。”
“抓人。”他看向秦舟，“你带人，快。”
……
当晚20:20，马策在其市区临时公寓被抓捕。
面对询问，他试图以“合法咨询业务”搪塞。然而在讯问中，警方展示了刘思贤车辆行车记录仪中截获的一段音频——尽管已被毁损严重，但经过修复，仍能清晰听出一段男声低语：“你要真敢把名单交出去，谁也保不住你。”
这段声音，经声纹对比，正是马策。
马策脸色惨白。
程望坐在审讯室对面，声音不大，却如刀锋般一字一句：
“你曾说你只负责‘协调’，但这个词，在刑法里是没有中立含义的。你安排了刘思贤的行动路线，引他上车，安排人将他灌药——不需要你动手，你就是主谋。”
马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那不是我决定的，是上面压下来的命令。”
“谁是‘上面’？”程望目光不动。
马策艰难道出一个名字——孙兆辉，华辰置业三股东之一，在近十年内多次在土地置换、评估、旧改等项目中赚得巨额利润，表面与政界、商界均无明显关联，却深藏不露。
案情至此，脉络已基本清晰：
李正与刘思贤分别掌握旧改黑幕与权钱交易链条资料，先后成为被“清理”的目标。而主导这一切的，是孙兆辉这一类居于资本链顶端、极少现身的操盘者。他们不沾血，却最危险。
……
6月27日清晨，程望站在天台，看着远处天色泛白。
他心里明白：法理面前，任何人都无所遁形。但在现实中，能将这类案件查至实质、并形成有效指控，远比揭开命案真相更艰难。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一往无前。
他对自己说：
“下面，就是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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