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清晨，六福客栈的大堂内早已挤满了人。粮商们得知越员外和金员外的所作所为后，愤怒的情绪像火焰般蔓延开来。他们一大早就堵在客栈门口，目光如刀锋一般投向坐在大厅中央悠然自得吃着早点的两人。
“你们是想要干什么？”一名粮商看着满不在乎的两人顿时忍不住拍桌而起，声音震彻整个大堂。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越员外与金员外却毫不动摇，依旧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场无关紧要的小戏码。
“你俩究竟想做什么？你们这样做是在背叛盟誓！你们担得起背叛盟誓的后果吗？”另一名粮商见两人的态度如此轻蔑，怒火中烧，大声威胁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抖。
听到这句话，越姓男子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双眼圆睁，直视那名粮商：“盟誓？盟誓算什么东西！眼看着自己的财产就要化为乌有，我还跟你们盟誓个鬼！你们想等死就去等死吧，我和金兄不伺候了！”他的话语尖锐刺耳，像一把利剑穿透了原本压抑的空气。
被怼得愣住片刻后，那名粮商回过神来，满脸涨红，上前一步抓住越姓男子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等死’？你给我说清楚！”
越姓男子冷笑一声，用力挣开对方的手，冷哼道：“有什么好说的？昨天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们只顾着堆积木，谁认真听我分析过形势？就算你们不在意那些粮食，但是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朝廷正在平叛，连军粮都不够用。如果那些官军知道我们这里有粮食，而不拿出来。只要两江总督，手稍稍一抬，那些丘八抢了我们的粮？到时候，总督大人只要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兵乱，势不可违。到时就算你背景通天，你还能拿他们这些兵痞怎么办？”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不屑地反驳：“不就是硫翌运过来的一百多石粮食吗？你怎么知道那些粮食全是真的？再说了，朝廷真的会来征粮吗？上次胡天罡派人来征粮时，还不是被我们的后台吓跑了？”
越姓男子摇了摇头，神情更加严肃：“你们以为上次只是侥幸逃脱吗？那次是因为舟航的几户人家确实后台强硬。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官府真想撕破脸皮时，这些粮能保住多少？更何况，水师的船据说已经再次出海，还是去了硫翌。如果他们真能从硫翌带回上万石粮食呢？再说已经下南洋水师，也快回来了吧，如果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巨量的粮食，我们的粮食又该怎么办？到时候，我们的粮食卖给谁？”
“你在说胡话吧！水师从南洋运粮？这可能吗？从古至今有过海运粮的先例吗？更不要提从南洋运来了！”一名粮商嗤之以鼻，显然对越姓男子的说法嗤嗤可笑。
“愚不可及！”金姓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冰冷，“海运粮在前朝就有，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闽越道和湘浙道的人。至于为什么今朝海运粮消失了，主要原因是风浪风险高，以及南洋香料、染料和贵重木材比粮食更值钱。试问谁会冒着沉船的风险去运那些便宜又普通的粮食？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如果南洋真是一年三熟，产量远超内陆，难道不会改变市场格局吗？”
“胡言乱语！从后稷种粮开始到现在，粮食都是春种秋收，哪有一年三熟的道理？完全就是些荒诞不经的鬼话！”又有粮商跳出来反驳，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
“你们说这些鬼话到底有何居心？”
面对众人的质疑，越姓男子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愿相信胡人所说的话，也不愿正视现实中的危机。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最终选择不再多费唇舌：“既然你们都不信我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不信我们的话，那这个盟誓对我们来说也没有意义了。”金姓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今天，我和越兄决定背盟。”
这一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炸开了大堂里的所有情绪。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粮商们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什么？你们想背盟就背盟？你们把我们当成了什么？笑话吗？”一名粮商怒吼道，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甘。
“就是！你们以为有胡中堂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背弃盟誓就算是中堂大人也不敢保你们！”
“胡中堂不敢保我们，那加上我的后台——户部姚尚书呢？你们信不信只要我写一封信到京城，朝廷的赈灾粮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调往舟航？到那时，我不但不好过，你们也不会好过！”越姓男子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作为家族中的庶子，他平时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对外张扬过自己的背景，此刻说出这话时，心中虽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畅快感。
“姚尚书……”这个名字犹如惊雷般击中了所有人。粮商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户部主管天下钱粮，如果姚尚书下令某地调粮，一个月内粮食必然到达；反之，若姚尚书故意拖延，就算是皇帝亲自开口，也至少需要两个月甚至更久才能见到成效。
“怎么可能？你姓越，怎么可能是姚尚书的亲族？”有人仍然抱持怀疑态度。
“哼，不信你们可以试试。再说，你们自己家族的后台大多也不与自己同姓吧？”越姓男子冷冷一笑，语气中透着一丝嘲讽。
僵持许久后，一名粮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吧，如果我们不追究你们背盟的事，那么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们也不想干什么，我只是想把我带来的粮食卖掉，然后回家。”越姓男子看了一眼金姓男子，后者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同意。
“不行！你们这样卖会把价格卖烂的！”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
“那我也没办法，既然我背盟了，我带来的粮食就必须处理掉。而且我也想早点回去。”越姓男子摊开双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那名粮商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晁姓粮商缓缓站了出来。他因为之前正确判断了齐公公的态度，一直以来都被视为粮商们的领头羊。此时，他开口说道：“越兄，给我个面子，大家出来做生意都是求财，只有和气生财嘛。”
“是啊，大家都是为了求财。我大老远把粮食运到这里，和你们结盟也是为了赚钱。可是现在，你们却阻止我售粮回家。我能有什么好心情跟你们商量？”越姓男子想起自己被齐公公打伤的经历，再加上这些粮商的冷漠与背弃，还有他们试图逼迫自己低价出售粮食的嘴脸，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
整个大堂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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