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郁江离再也没主动向任何人要过任何东西。
除了那次，主动提出，想跟着顾霜辰做图书。
她拿起手机，那条转账信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来到周莹家里，已经八点半。周莹一家刚刚吃完饭，周莹正在收拾餐桌。
小孩子名叫王浩然。今年十岁。
郁江离心里忽然一暖。十岁，多好的年纪！
周老太太拉着郁江离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郁江离给王浩然补课。
周莹解释道：“孩子这次月考，数学只考了八十分。太差了！我想着，这可怎么补补？还好郁阿姨提醒了我！”
在周莹的命令下，王浩然极不情愿地去拿书包。
卷子哗啦啦掏出一沓。郁江离帮他整理，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语文卷子，红色的65分特别显眼。
但既然人家没提，她就当没看见。
周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周莹也坐了过去：“你们吃饭了吗？？”
周成想都没想：“当然吃了！我在公司楼下吃的呀！”
“哦，吃了就行。你们要是没吃，我再给你们做点！”
补课进行得并不顺利。
郁江离讲题方法和现在学校的一线教师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是初中思维，她只需要讲课，讲道理，讲重点。可小学不一样，小学还需要哄孩子。
郁江离显然是外行。
她小时候带着江荀玩，就嘴笨得很，大多时候都是江荀哄着她。
王浩然气得直拍桌子：“你走！我不要你给我讲！我们老师不是这么讲的！你走！你什么都不会！”
周莹赶紧过来，训斥了王浩然几句，然后向郁江离赔礼：“不好意思啊！你看，孩子就是这脾气，没办法！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郁江离笑笑：“没事。”
周成也走了过来，将王浩然抱在怀里安抚。
王浩然仍旧小脸通红，愤怒的眼睛气鼓鼓瞪着她。
周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从沙发上站起，刚要说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成的目光落在桌子上，连看也不肯看郁江离一眼：“我就说不行吧！她学的是语文！这数学是理科的东西！哪个脑子好使的去学文科呢！”
周莹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周成这口气却是不吐不快，周莹越拦着，他越要说出来：“我活了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一个，一个聪明的人去学文科！她这么多年就是死记硬背，你让她做数学题，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周成双眼通红。
郁江离更是有苦说不出。
她是学了文科，可小学数学也不至于就忘干净了。那道题的两种解法她都讲到了，可王浩然不承认。
面对周成疯狗似的乱咬，郁江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底渐渐湿润。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咽回去，心也彻底凉透。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一开始还有点害怕，后来也就释然了。
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家暴被打死呗！
两万块呢！
周老太太踮着小脚走过来，她虽然不懂周成在说什么，但从郁江离那张冷漠的脸上也能看出，她的孙子没说好话。
最后，周莹道了歉，让周成送郁江离回学校。
走进电梯，周成跟她算起账来。
“你看，我今天去接你了，对吧？”
郁江离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没有接话。
电梯里静悄悄的。
周成冷笑一声：“我去接你，是想让你给我外甥补课。但是你没给他补成。对吧？”
“所以，我就不去送你了。今天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再说了，你不是收了我家的彩礼钱？你可不亏了！”
电梯下到一楼。郁江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周成站在单元楼门口，点了一支烟。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郁江离给他转了两万块钱。
他看着冷冰冰的手机屏幕，眼眉皱了好久。
他姐姐和姐夫也经常吵架，每次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可两人感情极好，从来没提过离婚、分手。
两口子吵架，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郁江离像有病一样，动不动就分手，不谈了，现在可好，还把彩礼退回来！
他夹着烟，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把钱退了回去。
把手机装进裤兜，他想，等烟抽完就上楼。
烟头刚被扔掉，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冲冲走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堆红色的钞票砸进自己怀里，还有几张落在地上，
他站在台阶上，错愕地看着台阶下的女生，心一阵阵的缩紧。
“两万。还你！”
郁江离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灯晦暗不明，那道墨绿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他想，要不要追上去？可双脚就是不听使唤，像是被钉在那儿了似的，一动不动。
小区门口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四周是黑漆漆的绿化带，树木茂盛，幽深诡秘。
郁江离刚刚只顾着找银行，也没留意哪里有公交站牌。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碎裂的纹路昭示着她走到今天，有多活该！
她按照导航的指示，走到一棵小树旁边，那里一盏灯都没有。公交站牌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木牌，没有任何光亮。
她想看清上面的文字，不得不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
末班车：8点40。
方才燥热的情绪终于一点点冷静，她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忽然，背后嗖的一声，郁江离吓得差点喊出来。
她紧紧靠在站牌上，惊魂未定地审视着四周。
不知过了多久，草丛里跑出一只大老鼠。
郁江离连呼吸都吓没了！
那只老鼠也太大太胖了！
她看着那团黑影不断地向自己移动，心提到了嗓子眼。
待那东西靠近，她用手机一照，瞬间松了一大口气。她捂着心口，脑袋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
那是一只刺猬。
郁江离像是劫后余生，既庆幸又后怕。但这里黑漆漆，阴森森的，她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
她四下张望，唯一有一点光线的地方是小区门口。
她只好又走回去。
脚步还没站定，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矮胖，鼻子旁边长着一颗花生大小的痦子。尽管光线晦暗，仍旧十分显眼。
郁江离假装没有看见他。
“美女，打车吗？”男人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她，脸上挂着猥琐的笑。
郁江离摇摇头：“不需要。”
“一个人啊？走吧，我送你！”男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郁江离朝旁边错了两步。
男人紧紧跟上，甚至想伸手。
郁江离及时躲开。
“等人？”
看着男人狡猾的目光，她讷讷地点点头。
“等男朋友？”
“不是！”郁江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钱包丢了。刚刚报了警，等警察。”
男人瞬间敛起笑容，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郁江离紧了紧风衣：“要不，谁在这儿站着！”
男人横了她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么长时间，小区门口的保安都没有出现。
郁江离立刻察觉到，这里绝对不是安全的地方。
男人走远，她立刻朝刚才的自助取款机跑去。
黑暗中，她好像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
可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来。
黑漆漆的树林里好像有无数双会飞的眼睛，一直跟在她身后，怎么也甩不掉。
终于跑到银行门口，她飞似地钻了进去，用身体死死抵住门，直到听见咔的一声，门被锁死了。
粗重的拳头“咚咚”地砸在门上。
她吓得蹲在地上，身体仍旧死死抵在门后。
“快点出来！我要取钱！”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郁江离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扑腾扑腾，快要跳出来了。
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怎么都点不准。她放下手机，双手各自攥紧，直到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她总算镇静下来。
重新拿起手机，报了警。
警察问她在什么位置。
门外的男人不敢硬闯，却也一直没有离开。
她环顾四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差点儿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巴，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接警员挂掉了电话。听筒里的忙音掐灭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赶紧搜索地图软件上的定位，记住上面的文字，又给警察拨了过去。
门外，男人还在敲门：“快点！别耽误老子取钱！”
灯光幽暗，透明的玻璃门外，男人猥琐地盯着她，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裆，另一只手则竖起了中指。
郁江离已经魂不附体。男人的动作粗鲁而恶心，可她却不敢移开视线。
生怕一错眼，门外的鬼魅就穿破玻璃门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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