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门口坐车，过了家属院那一站，就是绿谷巷。
绿谷巷原来是一条环境清幽的巷子，后来经过开发，已经成了小型别墅区。
顾家和郑家的老宅都在这里。
郁江离和章文静下了车，走进绿谷巷，路过一家青砖灰瓦的小院子。
章文静碰了碰郁江离，指着左手边那扇棕色的大门：“我才知道，这里竟然是顾家！”
郁江离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扇棕色的木门紧紧关闭，门上有一对古铜色兽首门环，兽目圆睁，庄严犀利。门下是三级青石台阶，冰冷坚硬。
“哦。原来是顾家！”郁江离下意识附和一句。
两人很快来到郑教授家里。管家胡伯早就把郑教授的徒弟们认全了，见到她们进门，赶紧迎了上来。
胡伯已有五六十岁，精神矍铄，腿脚灵便。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尼克服，版型笔挺。重要的是，他的头发从未染过，却依旧乌黑，看模样只在四十左右。
郁江离和章文静热情地跟胡伯打招呼，胡伯接过她们手中的水果、糕点，引着她们去了客厅。
深棕色的布艺沙发上，郑宴清脸色不佳。
郑太太一头银白色的卷短发，整齐光亮，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绒面旗袍，体态优雅，语气温和。坐在郑宴清的旁边，手里摆弄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一边收拾一边劝慰：“我看也挺好的！一会儿孩子们来了，你可不许黑脸！”
刚进门厅，胡伯便朝里面说道：“先生，太太，两个小姑娘又带了东西来呢！”
郑太太朝外一看，热情地笑了笑：“怎么又买东西？你们挣钱不容易，以后可不许买了！”
郑宴清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先吃点点心！你师母特意让人做的！”
二人坐下，陪着师母聊了会儿天。金姨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跟郑太太说了几句话，郑太太就跟着金姨去了厨房。
郑宴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跟两个学生聊起了最近的课题。
“阿离，你怎么不进组了呢！按说，这个课题，和你去年的一篇论文还有点关系呢！”
郁江离面露为难，思索片刻，道：“教授，我想工作了！时间有点紧，还有就是，校庆的事情，我挺怕自己应付不来的！”
“嗯，校庆，是个大事。”提到校庆，郑宴清面色凝重了许多，但很快又变得平和：“你也不用太担心！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郁江离回头看去，只见张扬拎着两包东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鲜艳活泼的小姑娘。
“老师，师娘！”小姑娘笑得很甜，脸蛋粉嫩嫩的，跟在一身正装的张扬身边，像个娇柔的小妹。
“张师兄！”郁江离起身和张扬打招呼。
张扬忽然想起来，郁江离还没见过甜兮，于是就给两人做介绍。
甜兮是临溪本地人，父母做点小生意，早年间也是住在绿谷巷，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后来绿谷巷改建成了别墅区，甜兮父母的生意却出了差错，只好卖掉房子补救亏空。后来生意好转，再想把原来的房子买回来，房价已经是之前的十几倍，甜兮父母只好放弃了。
甜兮人甜，嘴也甜。郁江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娇娇甜甜喊了一声：“阿离姐！”
郁江离笑着向她伸出手，没想到她一步过来，抱住了郁江离的胳膊：“阿离姐！你怎么不帮张师兄了！你不知道，没有你，张师兄都乱了阵脚！”
郁江离谦虚地应了两声，笑容里带着不知所措的尴尬。
再回头，就看到章文静脸色暗沉，一语不发。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形之间被人摆了一道，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只好跟着郑教授一起，招呼她们落座。
张扬刚刚坐下，郁江离和章文静还没站定，门口就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哎呦！是大小姐回来了！”
胡伯的声音清澈洪亮，心里的欢喜也随着飞了出来。
“顾公子也来了！”
“胡伯，好久不见！”
顾霜辰的声音，清冽中带着些许飞扬，想来一定是很高兴的。
郁江离下意识控制了一下，可心脏还是在一秒之后不肯失约地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五脏六腑都被抻着疼了起来。他回来了，她却不知道。
青梅竹马，异国他乡，关系应该早就定了吧！
“您和大小姐一起回来的？”胡伯又问。
郑太太已经从厨房走出来，跟甜兮有说有笑。
听到胡伯说顾公子来了，大家都起身相迎。郑太太的神情却没有什么波动，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他们回自己家嘛！不用管他们！你们吃！”说着，将手边的一盘干果推到了郁江离和章文静的面前。
二人对视一眼。郁江离笑着，向师母道谢。章文静却笑不出来。
郁江离忽然想起，今天在宿舍，章文静说，她不想一个人来。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自己那点破事，压根没注意到章文静的状态。
郑晚宁和顾霜辰跟着胡伯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才进屋，郑宴清面露不悦，但是碍于人多，也不好说什么。
郑太太面向身边的甜兮，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你还记得吗，宁宁啊，最是没规矩！要是有小辰在，她都敢上房揭瓦！”
甜兮在搬家后曾跟着父母过了一段居无定所的生活，四五岁时的记忆，她早就忘干净了。
但是面对长辈，她还是很礼貌地点点头：“记得啊！宁宁可是我们绿谷巷的小公主呢！”
顾霜辰走进客厅，跟大家一一打招呼，眼神扫过郁江离时，一贯如常的清冷。
郁江离笑了笑，算是回应。章文静也同样兴致不高。
几人坐在一起，围着郑教授和郑太太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逗得两个老人开怀大笑。就连郑太太一向优雅得体，也不禁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泪。
郑晚宁拿过自己从意国带回来的礼物，一一送给她们。
递到郁江离手里的时候，她特意嘱咐道：“这款丝巾是桑蚕丝的，不能水洗哦！”
“礼物虽小，但却是我和白榆哥哥的一片心意，希望大家喜欢！”
郑晚宁说着，抬起小脸，笑得如甜似蜜。
张扬把玩着手里的礼物，啧啧两声：“我说晚宁妹妹，你让我戴这个？”
郑晚宁撅起了小嘴：“怎么？你不喜欢？”
“你就算送我个打火机，我都得小心翼翼地供着！你送我丝巾，我这有点……不方便戴啊！”
说着，张扬摆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你下次偷偷地送！让教授知道，以为他的学生有什么特殊癖好呢！”说着，还偷瞄了郑宴清一眼。
郑宴清又气又笑地斜眼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就知道这孩子嘴里压根没有象牙！
“你知足吧！我可什么都没有呢！”顾霜辰扯了扯领带，转头看向郑晚宁。
郑晚宁小脸渐渐染红：“我怎么没有送你嘛？”
“送我什么了？”顾霜辰挑了挑眉，转而又看向张扬。
只是在看向张扬的时候，目光飞快地路过了郁江离的位置。
只剩位置，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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