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周明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七分。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电动车从公司停车棚里推出来。连续加班三天，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项目，他现在应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而不是在这个阴冷的夜晚独自回家。
\"操他妈的甲方。\"周明低声咒骂着，把安全帽扣在头上。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颊，他缩了缩脖子，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
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绕远的大路，有路灯，但要多花二十分钟；另一条是穿过郊外的小路，近很多，但要经过一片老坟地。放在平时，周明绝不会选择后者，但今晚他实在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
\"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转动车把，朝小路方向驶去。
电动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柱。周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路两旁的杂草越来越高，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转过一个弯，那片坟地出现在眼前。月光下，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坟包错落分布，有些已经年久失修，墓碑歪斜；有些则明显是新坟，土堆上还插着褪色的花圈。
周明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坟包，突然在一个新坟前停住了。
那里有个人影。
那人蹲在坟前，背对着周明，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做什么动作。周明眯起眼睛，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人在做什么——那人正在疯狂地扒拉着坟前的贡品，把水果、糕点往嘴里塞。
\"操...\"周明感到一阵恶寒从脊背窜上来。那人吃东西的方式太诡异了，简直不像人类。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是饿了几百年一样，双手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连咀嚼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吞咽下去。周明甚至能听到那\"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周明的手开始发抖，电动车轻微地晃了一下。他立刻稳住车把，屏住呼吸，希望那人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轻轻转动油门，打算悄悄从旁边溜过去。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停止了动作。
周明的心脏几乎停跳。他看到那人慢慢地把头转向自己这边，动作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器。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周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腐烂的脸。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部分地方已经溃烂，露出下面的肌肉组织。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球都是漆黑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啊！\"周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本能地猛拧油门。电动车猛地向前冲去，差点把他甩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像是两块粗糙的木头摩擦发出的声音。\"别跑啊...\"那声音说，语调怪异，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
周明不敢回头，拼命往前开。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腔。身后的笑声越来越近，周明惊恐地发现，那人竟然在追自己！
从后视镜里，周明看到那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奔跑着，四肢着地，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他的嘴巴大张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牙齿，舌头像蛇信子一样伸出老长。
\"救命！救命啊！\"周明大喊起来，尽管他知道这荒郊野外根本不会有人听到。
电动车突然发出一声怪响，速度开始下降。周明低头一看，电量指示灯已经变成了红色——没电了！
\"不！不！\"周明绝望地踩着踏板，但车速还是越来越慢。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腐肉混合着泥土的恶臭。
就在他即将被追上的那一刻，电动车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周明跳下车，转身面对那个怪物，举起安全帽作为武器。
\"滚开！\"他大吼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那怪物停在他面前几米处，慢慢直起身子。月光下，周明看清了他的全貌——他穿着破旧的寿衣，身上多处腐烂，腹部甚至有一个大洞，能看到里面干枯的内脏。但最让周明恐惧的是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着饥饿和狂喜的扭曲表情。
\"新鲜的...新鲜的...\"怪物喃喃自语，向周明伸出干枯的手。
周明转身就跑，但刚跑出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重重摔在地上，膝盖和手掌传来剧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放开我！放开！\"周明疯狂踢蹬着，但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怪物慢慢爬到他身上，腐烂的脸贴近周明的脸。周明能闻到它嘴里散发出的腐臭气息，能看到它牙齿间残留的祭品残渣。
\"你也会饿的...\"怪物低声说，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向周明的脖子咬去。
周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感到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着了火。
\"他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周明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和两个警察站在床边。
\"我...我怎么在这里？\"周明嘶哑地问。
\"有村民早上发现你昏迷在坟地里。\"一个警察说，\"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周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吃祭品的怪物，追逐，被扑倒...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脖子，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有...有怪物...\"周明结结巴巴地说，\"在坟地...它在吃祭品，然后追我...\"
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先生，\"另一个警察严肃地说，\"我们检查了现场。那座新坟的祭品确实被动过，但不是被什么'怪物'，而是被人。我们在你身上发现了糕点碎屑和水果的痕迹。\"
周明愣住了：\"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是我...？\"
\"那座坟是前天刚下葬的刘老汉的，\"医生插话道，\"而你被送来时，胃里有大量未消化的祭品。从消化程度看，应该是半夜进食的。\"
\"不可能！\"周明猛地坐起来，随即因头晕又倒回去，\"是那个怪物！它要吃我！\"
\"周先生，\"警察的声音冷了下来，\"坟地附近的监控显示，昨晚只有你一个人进入了那片区域。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刘老汉的坟有被挖开的痕迹，棺材盖被移动过。\"
周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在暗示什么？他盗墓？吃死人祭品？这太荒谬了！
\"我需要休息...\"周明虚弱地说，闭上眼睛拒绝再交流。
医生和警察又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病房。周明听到他们在门外低声交谈：\"...精神问题...可能产生幻觉...先观察...\"
周明躺在病床上，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饥饿感袭来。不是普通的饿，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发狂的渴望。他的胃部痉挛着，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推着餐车进来。\"吃饭时间，\"她愉快地说，\"今天有红烧肉和——\"
她的话没能说完。周明已经扑了过去，抓起餐盘里的食物疯狂地往嘴里塞。护士惊恐地后退，尖叫着喊人帮忙。
但周明已经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食物，只有进食才能缓解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在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消失前，他想起那个怪物说的话：
\"你也会饿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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