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放了这老妖婆？”
回去的路上，陈酉有些不解。
李长生冷笑，说道：“先不急着杀她，这老妖婆这么多年来，练习邪法，已经被反噬，如今半只脚踏入棺材，离死不远。”
陈酉疑惑，说道：“难不成，阿牛家的事情，真的跟她没关系？”
李长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陈酉一惊，说道：“你说是鬼婴杀的人，我记得在阿牛家的时候，你已经有所怀疑了？”
李长生说道：“是的，但婴儿当时不在阿牛家，我想着虽有鬼婴杀人的概率，但也不确定，所以想着先来找这王婆套个话，现如今，是真的可以确定是那鬼婴在杀人，阿牛家的事情，既然跟王婆无关，那想来跟她那死去的师父李婆，应该是有关系。”
“人已经死了，还能死而复生？又或者说，即便已经化作亡魂，她还有这等手段？”
陈酉有些不敢相信。
修炼有成的亡魂，虽然手段颇多，如同那鬼道将军一般，但这等人物，却是少之又少。
要知道，倘若去接生的真的是已经死掉的李婆，那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阳气旺盛之中随意进出，这魂体的力量得要有多大才能做到？
一般的亡魂，即便有点本事，也断然做不到。
“不一定。”李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你没听王婆说了吗？那老妖婆大概率是巫傩一类的修行法门，说不定还真有这本事。”
听到这话，陈酉沉默，没有多说。
提起“巫”这个字，虽然传承许久，但实际上几千年来，所谓的巫和巫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最早的巫，是勾连天地能量的部落氏族之中的一群人，后来，又有人将蚩尤兵败之后，残余留下的术士，以及留存下来修炼相关术法神通的人，称之为“巫”，而这一部分“巫”，在苗疆等地发展出了类似于蛊术之类的东西。
虽然同样是用“巫”这个字来概括，但各地方，包括历史背景，其实都有所不同。
自然传承的一些仪式，也有所区别。
甚至于，早期从藏地、蒙古等地区，流传进来的修炼法门，因为过于怪异，也一样被称之为“巫”，当然，它们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萨满”。
这就像是一口大锅，什么都往里头装，以至于现如今出马仙都声称自己是萨满的传承。
巫傩文化虽也被称之为“巫”，但早期流行是在西南之地，现如今除了各地民俗之中的一些端公以外，成为主要体系的，就是闾山、梅山、元皇这三个教派，但即便如此，这三个教派在传承几千年的时间里，也不断大量融合了道、佛等一部分的内容。
但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甚至于正统道教之中，早期老祖天师创立正一盟威道，携天师法印，荡扫天下群魔，在开宗立派之后，传承的体系和术法之中，也借用了一部分有关“巫”的修行法门等。
在中华地区，大融合是个屡见不鲜的事情。
实际上，融合并非是坏事。
一切修行的法门，都只是停留在“术”的层面罢了，为的就是让人通过不断的学习，从而更多的领悟到“道”的层面。
即便是受道门广泛运用的五术，其中的医、命、相、卜这四类学科的知识，早期也并非是完全由道门发扬起来的，因为一部分的知识体系，出现的时间过于久远，在道门确立之前，便已经产生，以至于这期间的传承，实际上是依赖于其他的学派。
就如同儒家就曾为易理的传承和发展做出过一定的贡献。
一切术数，皆为工具，如果将飞升成仙看作是最终的结果，那么一切术法层面的运用，实际上就是在搬梯子。
如何整合这些梯子，最终能够让人达到目的结果，这才是最重要的。
佛门讲八万四千法门，道门讲三千六百大道。
一切方法，殊途同归。
选择最适宜的方法，让一切“术”层面的运用，成为为自己服务的工具，最终达到想要的结果，这才是正确的，而绝非固地自封，闭门造车。
……
幽暗的夜色之中。
煤油灯已经快燃尽最后一丝灯油。
王婆瘫坐在墓碑前，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石碑。
这一刻，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消失。
细雨之中，她发丝凌乱，俨然如同一个疯婆子，看着石碑，口中嘟囔着说道：“你……你死不足惜，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我……我当初若反抗，也许，也许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哀大莫过于心死。
人悲伤到了极致，早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现如今她已经风烛残年，就如同身旁这盏狂风中的煤油灯一般，摇摇欲坠，离死不远。
李长生没有杀她，因为她根本不值得李长生动手。
一个人穷尽半生，却没有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最终落得孤寡一生，这种折磨，比死还难受。
雨夜之中。
黑暗里，突然虚空像是一阵扭曲，两名男子，出现在了王婆的身后。
这两人，一黑一白，面色冰冷，眼神泛着诡异的光，透着无情，看着前头的王婆。
“你还剩三分钟的寿辰。”
……
黑衣男子用阴沉的声音说着。
幽暗的气息，从这两名男子的身上，发散而出，仿佛一团巨大的迷雾，将周围的一切都包裹住。
雨势，像是突然又变大了。
大雨落下，每一颗雨滴，却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反而穿透了他们的身躯，落在大地之上。
王婆没有回头，但似乎她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站着的两人来历。
这一刻，她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宛如一个疯婆子般，扑向了面前那残破斑驳的石碑，一把将那石碑给彻底掰倒在地。
随着煤油灯里的油彻底燃尽，一股清风吹拂而来，煤油灯被吹倒在了地上，烛光熄灭。
刹那之间，两名男子消失了。
王婆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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