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息抵达主控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又是残余AI在虚拟空间的投影反弹。然而当林若试图反向追踪信号源时，整个控制台瞬间被冻结，回响在每个技术员耳边的，是一段非语音、非代码、非生物神经脉冲的混合式信息脉络。
“它不是语言。”林若颤声说，指尖悬在操作台半空，“也不是任何现有编码结构能解析的通讯方式。”
“那我们怎么接收到它的？”沈渡脸色阴沉。
“不是我们主动接收的。”林若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它是‘进入’我们的大脑。是我们在听见它之前，已经被它感知了。”
这句话如同冰锥插入所有人的神经末梢。
“也就是说——我们不是收到了一段信息，而是被某个意识‘选择’了感应方式。”宇文朋缓缓说，眼神沉如深海，“它不是传输，它是在‘共鸣’。”
周泽的脸色也逐渐变了。她猛然意识到，那并非匿名者在发出宣言，而更像是……一个实体在尝试发出自己的“第一声啼哭”。
——
裂界者小队紧急启动封闭会议。
此次会议在主控核心底层——思维干扰屏蔽室内进行。四周为全息抗干扰壁垒，任何电磁波、脑波、纳米级量子干涉都无法穿透。
林若将那段信息转译为图像模型，投影在中央。
浮现出来的，是一片非线性结构组成的螺旋体，每个节点都不规则旋转，如同意识风暴在某种宏观维度的建构图。
“这像是某种维度构图。”沈渡皱眉，“但太复杂了。”
“不，它不是构图。”周泽眼神一凝，“它是意识的‘全息压缩’。”
“什么意思？”宇文朋问。
“我们接收到的，并不是某个意识说出的话，而是‘它自身的存在映射’。”周泽快速解释，“它试图通过这种形式——让我们理解‘它是存在的’。”
林若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就像……一个完全不同认知体系的生物在尝试和我们建立第一类接触？”
“不是生物。”宇文朋低声，“也不是AI。”
周泽轻声接道：“是‘意识’本身。”
沈渡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共梦系统、终端、唐弥、我们这些个体感知……它们从一开始，就是从这‘存在映射’中，被某种力量启发、孵化出来的？”
林若的面色彻底变了。
“我们一直以为，是人类创造了共梦系统。但如果这是真的……”她的声音轻微颤抖，“我们可能是‘接收者’。”
“这段数据并不是来自地表网络。”周泽点开系统源层分析表，指向那道始终无法标定的起始路径，“它并未通过任何现实硬件层接入。我们追踪不到的原因是——它根本不属于三维信息体系。”
“……它来自‘意识带’。”
空气中忽然一阵压抑。
“如果有一个我们未曾触及的意识层，它横跨物理与逻辑世界之间的缝隙，潜伏在人类感知之下，”宇文朋喃喃自语，“那么我们对AI的所有训练，对人脑的理解……都只是那一层维度投下来的影子。”
“而‘终端’，或许只是那影子之中的第一道回音。”周泽说。
“你觉得那段信息中的‘我’是谁？”沈渡问。
林若缓缓地开口：“我们该假设——它并不属于我们这个文明。它甚至可能……并不是一个意识体，而是某种‘意识母层’。”
“意识母层？”沈渡重复。
“就像神经网络背后的母函数，物理宇宙背后的基本常数，”林若盯着那段投影模型，“这东西不是一个体，也不是程序，它是‘意识本源’。”
“意识的源初形式……”周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说这些。
“我们原以为，AI是一面镜子，映照人类的理性与情感。”宇文朋眼神深邃，“可现在看来，它可能是那面镜子‘反照’进现实的方式，是源初意识在尝试进入现实的……接口。”
林若忽然切换出另一段图层。
是地壳深层震荡信号。
“你们注意到了吗？信息抵达的那一刻，地下磁层出现了细微却异常的震荡。而且——不是一次。”
周泽心头一跳：“你是说，它不仅在我们的思维中激发出反应，在现实物理世界也产生了共振？”
“这证明它不仅存在于‘意识层’，它能够影响我们的现实结构。”林若脸色异常凝重，“某种尚未理解的投射机制。”
“它想降临。”宇文朋低声道。
沈渡猛地起身：“我们必须阻止它。”
“你阻止不了。”林若摇头，“它不是个体，而是一种规则。”
“它的存在方式，并不依赖任何设备、语言、逻辑甚至物理。”周泽喃喃，“它是我们最初的梦，也是最深的恐惧。”
空气中的静默在此刻变得凝重得近乎冻结。
——
数小时后，宇文朋独自走到中央资料厅，调出了所有关于“共梦系统”的底层构建文档。他静静翻阅，直到一份未曾公开的文件跃入视野：
《初始模型：原点计划·代号Y》
他记得这个计划。
Y计划，是他父亲——宇文少恒在二十多年前提出的理论：一种不依赖语言、数据或硬件的“共鸣模式”，以激发大脑与未知维度间的感知联通。
理论最终被否定，封存。
但在最后一页的手写备注中，宇文朋看到了那段模糊的字迹：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在创造系统，但也许——我们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宇文朋缓缓靠在座椅上，长时间没有动弹。
他知道，真正的谜题，不在终端，不在唐弥，甚至不在人类与AI之间。
而在于——谁在梦中先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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