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钦天监的女算师
巳时二刻，钦天监值房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素心正俯身校正浑天仪刻度，乌纱帽下露出的后颈沾着细密的汗珠。她指尖拨弄着青铜晷针，声音里带着机械般的精准：“群芳宴的吉时是周监正亲自选定，子时初刻（23:00）月临天市垣，主‘万方来朝’。”
林渊扫过她案头的《周髀算经》，书页间夹着几张草纸，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奇怪的公式：F=G(m*m)\/r2*。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现代物理学中的万有引力公式，却被素心用来计算潮汐力。
“你用日、月引力推算潮时？”林渊按住草纸，“《大衍历》只按节气定潮汐，你为何能算出精确到刻的涨落？”
素心的指尖突然顿在晷针上，铜锈蹭在她苍白的指腹：“观星者眼里，天球本就是精密的齿轮。”她忽然转头，乌纱帽流苏扫过林渊手背，“公子可知，七年前太子府的观星台，也有这样的浑天仪？”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天象异常录》，其中“永徽五年七月望日，月掩心宿”一条被红笔圈了又圈——那正是李贤被废的前夜。他沉声道：“素心姑娘，案发当日潮汐提前一刻，究竟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篡改？”
素心忽然笑了，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海潮算经》，里面夹着七年前的潮汐实测记录：“狄大人看这组数据，望日潮峰从来比历书早三刻。周监正让我改成戌时一刻，不过是为了迎合......”她忽然噤声，目光飘向窗外的皇宫方向。
二、双器成毒：酸碱中的时间诡计
未时，大理寺验毒房蒸腾着白雾。林渊将朱砂粉与白色晶体分别倒入两只盏中：左边是洛阳白瓷盏，釉面泛着淡青色（酸性）；右边是长安青铜盏，内壁生着绿锈（碱性）。
“沈璇玑用的是越窑秘色瓷盏，釉料含硅酸铝，呈弱酸性。”他往两只盏中注入同等分量的洛水——取自案发当日的河段水样，含有泥沙带来的碳酸钙（弱碱性）。
奇迹般的变化发生了：白瓷盏中的晶体遇酸先溶解，生成无色液体；待洛水中的碳酸钙与之混合，竟析出细密的气泡，银匙浸入后迅速变黑——这是砒霜完全释放的征兆。而青铜盏中的晶体因碱性环境始终凝固，毫无反应。
“凶手精通器物属性与水质变化。”狄仁杰拿起白瓷盏，“先用酸性器皿让晶体初步溶解，再借洛水涨潮时的泥沙碱度触发毒效，整个过程分毫不差，恰似......”
“恰似精密的刻漏。”林渊望着逐渐变黑的银匙，“素心计算潮汐力的公式，凶手或许也懂。而更关键的是——”他忽然想起柳如眉诗稿中的“潮平两岸阔”，“这诗句暗藏着‘平’‘岸’二字，正是‘砒霜’的隐语。”
三、胡琴中的玄甲纹
酉时三刻，太平公主府的沉香阁飘出粟特香料的气息。阿月被迫坐在织金毯上，怀中的胡琴雕刻着展翅雄鹰，鹰嘴处嵌着一枚红宝石——正是玄甲军的图腾。
“听说你是沈璇玑的侄女？”太平公主拨弄着鹦鹉架上的金铃，“这把‘胡旋明王’琴，可是当年太子府的旧物。”她忽然拍手，八名舞姬鱼贯而入，皆着白衣素冠，与案发当日的贵女们一模一样。
琴弦突然绷断。阿月望着舞姬们腰间的双鱼玉佩，想起姑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镯，镯内刻着“玄甲永存”四字。她强作镇定：“公主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黄台瓜辞》。”太平公主忽然贴近她耳畔，“听说你姑母当年常为太子演奏，那曲子里藏着......”
话音未落，沉香阁的窗纸突然被剑气划破。林渊如夜枭般翻窗而入，袖中银针精准射向鹦鹉架的机关——那里竟藏着一瓶白色晶体。太平公主惊退半步，金铃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阿月！”林渊掷出软剑缠住胡琴，却见琴身裂开，露出半块星象图残片。阿月趁机将残片塞入他掌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姑母说，星图缺角处......是女神庙的方位。”
太平公主忽然冷笑：“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她击掌三次，整座沉香阁的地板突然翻转，露出地下密室的入口。林渊抱着阿月跃入黑暗，落地时听见水流声——竟直通洛水河道。
四、星图残片的秘密
戌时初，洛水河畔的芦苇丛中，林渊借着火折子微光查看星象图残片。残片边缘刻着二十八宿名称，缺角处对应的正是“心宿二”（天蝎座a星），古称“大火星”，主帝王运势。
“素心说过，月掩心宿时，‘大火星’会被月亮完全遮挡。”阿月望着渐圆的月亮，“而沈璇玑的双鱼佩里，或许藏着能投射星图的机关。”
林渊忽然想起素心案头的《周髀算经》批注，将残片与双鱼佩的蓝宝石拼接，竟组成一个简易的投影仪。他举起玉佩对准月亮，河面上突然浮现出奇异的光影——那是一座神庙的轮廓，庙门上方刻着“洛水女神之祠”。
“走！”他拉着阿月跃上小舟，船桨划破水面时，远处钦天监的观星台突然亮起三盏红灯——那是素心约定的“天象异变”信号。
子时初刻，月掩心宿准时发生。林渊冲进女神庙时，正见素心被周鸿渐按在青铜鼎上，她的乌纱帽早已失落，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耳后的蝴蝶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们果然来了。”周鸿渐的声音带着癫狂，“当年我替陛下修改历书，让李贤的‘彗星犯紫微’天象变成‘祥瑞’，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他手中匕首抵住素心咽喉，“把双鱼佩交出来，否则——”
林渊突然将玉佩掷向青铜鼎。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玉佩的蓝宝石与鼎身星图完美契合，整座神庙的墙壁突然亮起，无数光点组成银河般的图案，最终汇聚在心宿二的位置——那里竟浮现出一行血字：武曌杀子，天理难容。
素心趁机推开周鸿渐，从鼎内取出一卷黄绫：“这是太子临终前写的《血诏》，藏在鼎内星图的暗格里......”她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滴在黄绫上，竟显露出隐藏的字迹，“还有更可怕的秘密......在粟特人的圣火祭坛......”
宫外突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惊呼。林渊望向窗外，只见月亮被“天狗”吞噬般逐渐变暗，而钦天监方向射出的强光，竟在云层上投射出“女神持剑”的影像——那是用多面青铜镜反射月光制造的幻象。
“他们要借天象坐实‘天谴’！”阿月抓住林渊的手腕，“太平公主的舞姬、钦天监的星图、还有粟特人的火器......这是一场早就谋划好的谋反！”
素心忽然惨笑：“七年前我替太子假死，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月掩心宿，大火星灭，神都的夜啊......”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一句气声消散在夜风中，“该亮起来了。”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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