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棠狐疑眯起明眸，悄声凑向顾明川，指向门外一处。
“她闺女出嫁高调摆了二十桌，她不在村里逢人炫耀，竟然舍得跑到县里，你猜她又去干什么阴损事？”
以沈晓棠几月来多次与张婶过招，简直比她还熟悉敌人的伎俩，当即直觉张婶又在攒幺蛾子。
顾明川掀起眼帘，淡漠掠向张婶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如果她敢在害你，我就修理她那群命根子！毕竟母过由儿子承担，也算是用实际行动报答母亲生养恩情。”
沈晓棠被他脑回路逗乐，噗嗤灿笑出声：“你自行悟出的道理一套又一套，听起来像诡辩，但实操性强，合理。”
说着，她端起饭碗，挪到顾明川一侧，便于直接观察张婶动态。
片刻后，她看到张婶窃笑着，步履匆匆经过国营饭店门口。
见她一脸奸计得逞的丑态，沈晓棠瞳仁盈盈微动，一时猜不透老敌人的诡计。
沈晓棠吃了半碗，只觉菜色出品还不如赵玉花的厨艺，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顾明川如常，胃口大开地扫荡剩下的饭菜。
回想这年代的人似乎不在乎菜肴美味与否，总是秉着节俭，把菜汁都倒入米饭里拌着吃，沈晓棠寻思顾明川前十年是矜贵名门独子，常遍珍馐百味，不由好奇发问。
“小顾同志，这些菜好吃吗？”
顾明川侧头，看到女孩懒洋洋趴在桌面，自下而上瞅向自己，黑白分明双眸闪烁几分狡黠灵光，淡笑扒完最后一口饭，才搁下碗筷。
“一般。但花了你辛苦挣回的钱，比什么都好吃。”
沈晓棠挑眉，霍然领悟到他话中深意，是说覆上她独特的意义，平淡的饭菜也变成一级佳肴。
啧，沉默寡言的糙汉子也学会甜言蜜语，张嘴就是情话连篇呢！
察觉顾明川眼中闪现的期待，沈晓棠故意佯装懵懂，不去接话，淡定吩咐服务员打包一份沈灿平嗜爱的锅包肉，便起身离开。
两人一路骑车去裁缝店，顾明川若有若无地盯着她侧脸，郁闷蹙眉，欲言又止。
沈灿平了解扣留具体后，唠叨叮嘱沈晓棠。
因店里忙的脚不沾占地，他也没时间陪她闲聊，接过锅包肉，便让他们趁早回村。
村没路灯，加剧行车难度，沈晓棠不想夜行，赶在天黑前回到家。
土坯房如常亮起暗淡灯光，厨房上飘起炊烟。
沈晓棠利索停好二八杠，进门想与沈大山两口子说起今日意外之喜，却看到两人失神落魄地坐在小饭厅。
沈晓棠敏锐察觉不对劲，搁下斜挎包，边问：“爸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她，沈大山愕然一瞬，惊慌起身佯装找东西，含糊嘀咕：“诶，我的工具箱搁哪儿？”
赵玉花见他拙劣演技，眼看破绽百出，挤出笑容上前，挡在沈晓棠面前，慈爱地摸了摸她的麻花辫。
“明川下午火急火燎让我拿户口簿，我们还没听清楚是什么事，担心了一个下午。”
沈晓棠直觉不是此事，但意识到赵玉花不想说，不去追问，浅笑解释一通。
听完，赵玉花了然，说了一句与沈灿平一模一样的揶揄。
“你这般机灵谨慎，罕见犯了小差错哩。”
沈晓棠讪笑，她不是犯错，而是压根不清楚这年代的上路要求。
随后，沈晓棠说了两人在国营饭店吃过，赵玉花没像往日那般关心，让她再吃点，只进了厨房盛了她和沈大山的两碗饭菜。
顾明川去村长家还车还没回，沈晓棠收起院子的药材，分类装袋，余光偶尔瞟向屋内的父母，暗暗思忖。
突然，孩子哭啼声打破安静。
黄菊英抱着儿子铁柱，疾步冲进屋子，一看到沈晓棠，泪流满面说：“晓棠，铁柱从树上摔到地，站不起，一直喊疼，你快帮俺看看，他是不是骨折了。”
闻言，沈晓棠让她将铁柱放在躺椅，提着煤油灯到，边问坠落的情形，边寸寸检查孩子身体的伤口，很快发现铁柱脚踝连着小腿微微红肿。
她掏出几颗奶糖，搁在铁柱受伤的腿上方，柔声安抚：“看姐姐手里，如果你脚能碰到我的手，这些糖果就归你。”
铁柱注意被转移，停止哭泣，下意识抬腿去够沈晓棠的手。
打量他腿抬起的高度，沈晓棠的手逐渐往上，直到铁柱感到腿登时锥心胀痛，嚎啕大哭着放下腿，使劲摇头。
“不行不行，我的腿好疼！”
孩子一哭，黄菊英也跟着哭，心疼不已。
沈晓棠把奶糖塞到黄菊英手上：“铁柱表现很棒，值得奖励，你剥一颗给他吃吧。”
不懂沈晓棠用意，黄菊英六神无主，怕孩子以后成了瘸子，直愣照做。
趁着铁柱吃糖，沈晓棠两指轻捏孩子肿起的地方，探着他的腿骨，同时明眸敏锐盯着他脸色，不过一丝变化。
短暂检查后，沈晓棠拿出针灸，扎了六针，再调配药物冷敷处理。
不久后，黄菊英肉眼看到铁柱腿已消肿，孩子也没再嚷疼，迷糊不知情况：“晓棠，要吃什么药，还是送去县里做手术？”
“没骨折，是轻微骨裂导致的疼痛。近一个月，你们用心照看，不要让他受伤的腿用力，多补充奶蛋营养，就会自然长好。”
黄菊英一听，登时猛呼出浊气，侧头把汗水擦在肩头衣袖，喃喃自语。
“太好了，骨头没伤着，铁柱不会成了残疾瘸子。”
孩子还小，含着奶糖，哭累到直接睡过去。
黄菊英记起上次沈晓棠路过救过铁柱，她两口子不懂感恩，还恶语相向，脸上烧得慌，愧疚道歉。
“晓棠，上次是大姐不对。他爸不在家，邻居让我拿竹板给孩子绑腿，免得错过救治时间。我听着都是土方子，也不知会不会有副作用，脑子只记起你……”
她絮絮叨叨说着，连着多次道歉。
沈晓棠压根不记得那件事，更不在乎他们的态度，笑着回屋抓了一把糖。
“幸亏你机智，没让孩子伤口加重。以前的事当过去，我们都不要提。铁柱这只小泼猴，有糖就管得住手脚，你若看他闲不住，就拿糖鼓励他。”
对她不计前嫌，还给贴心关爱铁柱，黄菊英感动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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